戌时,天已暗下。
折冲府外,王佑牵着马匹,等了片刻,府门拉开,李湛一席紫衣,翻身而上,他与王佑叮嘱一番,策马而去。
他觉出不远处似是有人在跟,他没有理会,直至长安城外以北的一处院子,才翻身下马,轻叩门栓。
院子外点着两盏大红灯笼,将他俊美的面容映得添了分魅惑。
开门的是一位女子,身材姣好,面容娇媚,正是李见素与李湛成婚第二日,去瑞和院时,崔宝英想送去清和院的那位,名为如意的婢女。
“等等,有人盯梢。”
原本如意开了门便想退开,可李湛低沉地道了一句,让她顿时明白过来,她上前一步,面带娇羞的朝他嗔怪道“世子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李湛笑着温声哄道“我的过,不该让你久等的。”
说着,他轻轻撩开挡在如意额前的一缕青丝,又问“可备了热水”
如意红着脸颊点了点头,二人终是合了院门,朝屋中走去。
待走进屋,如意很快便将门窗合紧,推开书柜后的暗门,李湛走了进去,如意又将暗门合上,随后她一人分饰两角,一会儿是男子低笑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女子娇柔的叫喊
长安城外七十里地的一处驿站。
郑盘抬脚踩在椅子上,胳膊搭在膝盖处,仰头喝了口酒,与那押送他的解差道“那婊子染了花柳,你可知是谁给她治好的,便是那青山观里给人义诊的方士。”
说罢,他捏起一粒花生扔入口中,“那方士你可知实则为谁”
解差忙给他又添一碗酒,“郎君快说说,到底何人这般能耐”
他口中的能耐,不光是指医术高绝,更是指何人如此胆大,竟敢亲自去治,也不怕被传了那病。
郑盘嘿嘿一笑,压身俯到他耳旁念出一个名字。
解差登时愣住。
见他似是不信,郑盘冷笑,仰头又是一碗酒,“那贱人知道太子只是玩玩她,给不了她名分,在宫里遇见我以后,就死了命的勾我,眼看勾我不成,也不知耍了什么心机,这才封了个公主”
他打着酒嗝儿道“你放心,我姑母太后怎么可能看我在岭南受苦,待翻过年后,我随意立个功绩,还是得回京在她老人家面前尽孝的”
说着,他晃晃悠悠拿出一块玉佩,按在解差手中,向他保证,“你我日后便是兄弟,待我回京,自是少不了你好处还有你兄长叫什么来着待我一到岭南,便书信一封给我阿翁”
夜阑将晚,狂风骤起,深秋的黑云沉沉压下。
郑盘哼着小曲儿,被解差扶上了二楼客房,他歪在榻上,朝解差挥了挥手,解差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
郑盘方才酒后的那番允诺,并非狂言,而是早在他出城前,郑家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他此番与其说是流放,不如说是游历,待到了岭南,没了长安的拘束,他郑盘只会更加自在
快活,可到底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明明那贱人按照他的指使,四处去传,待传言流出,他不信李湛心中不膈应,不信今上和张贵妃不觉得丢脸,不信太子还愿给李见素撑腰
到时,无人护她,她便只能来求他。
可这死贱人非要与他作对,说什么也不肯去传,他只是气不过蹬她几脚,却没想她命中该死,竟从栏窗翻了过去,晦气不说,还害得他也跟着遭罪。
郑盘迷迷瞪瞪打了个冷颤,他出声咒骂,“哪个该死的没把窗子关好”
说罢,他沉沉抬眼,朝钻风的那处眯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