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早上只吃一个芋头,再吃点盐,就去淘金,如果在路上能抓到一个猴子,或者蛇,就是开荤了,他打不过那些个鳄鱼,遇到只能逃跑。”
“他就这样偷偷的淘金,把淘来的砂金卖给作坊,淘金到第三年,他终于攒够了钱,换了把铁铲。”
“等下”朱翊钧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他在冒着生命危险淘金,结果干了三年,就换了把铁铲”
李乐无奈的说道“是的,那些砂金确实很昂贵,但当地的作坊只给一点点的报酬,一点点盐巴或者粮食,第三年,他换了把铁铲,他以为自己这次一定能多淘一点黄金出来。”
“结果第三天,他的铁铲被人给偷了”
朱翊钧呆滞了下,看着李乐愣愣的说道“被偷了”
“是的,这就是悲剧的开始,因为旧铁铲已经抵给了作坊,所以,老哈瑞只能用手刨去淘金了。”李乐无奈的说道“让老哈瑞难过的是,三年了,他的女婿还在打女儿。”
“淘金的第六年,老哈瑞没有攒够第二把铁铲的钱,而女婿打女儿越来越频繁,都是因为老哈瑞投靠,让女婿觉得老哈瑞占了他们家天大的便宜。”
“老哈瑞知道,该死了。”
“在老哈瑞决定冒险一次,深入矿区淘高品位的金矿时,他看到了十字旗换成了北斗七星旗,老哈瑞听说过北斗七星旗,但那些传说太久远了,久远到老哈瑞都忘记了这旗帜代表着什么。”
“现在,老哈瑞是铜祥镇的十七号坑冶的大把头,他的女婿终于不再打他的女儿,而是整天围着老哈瑞转悠,就希望老哈瑞能拉家里其他亲戚一把,安排到矿上上工。”
“那不能帮,这一帮指定出事。”朱翊钧立刻说道,这个女婿前倨后恭,不是个好人,帮忙完全帮不出恩情来,只能帮出仇来。
李乐笑着说道“老哈瑞当然知道,所以也不说帮也不说不帮,老哈瑞是吕宋地方平民的一个缩影,吕宋这样的人数不胜数,他们终日辛苦,玩了命的劳动却换不到报酬,久而久之,就变得又懒又勤,干活的时候懒散,偷东西的时候勤快。”
“你从哪里听到这件事的”朱翊钧有些疑惑的说道。
李乐解释道“今年六月份的时候,老哈瑞押解了五百万斤的铜料抵达了新港,其中三百万斤要到南衙,臣那时候见到了老哈瑞,老哈瑞说他以前很瘦,皮包骨头,也喜欢偷东西,因为偷矿山的东西,差点被陈成毅给杀了,不过当时缺人,才留了他一命。”
“老哈瑞现在也不算胖,但身上有肉,有的是一把子力气,老哈瑞说给大明干活,大明真给钱。”
“不是因为懒才穷,而是因为穷才懒。”
李乐把老哈瑞的故事讲完,他在说的吕宋的老哈瑞,又何尝不是说的大明的穷民苦力们呢抛开了华夷之辩不谈,这些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其实不缺勤奋,但长期的劳动和报酬不匹配,才导致了普遍懒惰。
“苦难就是苦难,从来不值得歌颂。”朱翊钧点头说道。
“陛下,臣觉得这个金钱对人的异化,主要是分配问题,百姓们也不是求大富大贵,而是求的能够安稳生活,如果劳动和劳动报酬匹配,那么羡慕就不会变成嫉妒,人就不会丧失基本的理性,成为金钱的奴隶。”李乐图穷匕见,他借着老哈瑞的故事,说穷民苦力的挣扎,其实是想完整阐述自己对竞奢之风的理解。
羡慕是理性的,好的生活自然人人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