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在文华殿偏殿召见了张居正,王崇古人在西山忙惠民药局和三级学堂之事,除了廷议,基本见不到人。
“感觉王次辅有点过于激进了。”朱翊钧对着张居正面色复杂的说道。
朱翊钧知道王崇古有本事,但当初僭越那些事儿,朱翊钧对王次辅的期望值并不是很高,他能安安稳稳的把毛呢官厂办好,朱翊钧就已经满意了。
现在,王次辅在革故鼎新的路上一路狂奔,成为了激进派的代表人物,张居正反而成了负责维持稳定的保守派,这种攻守之势异也的魔幻感,让朱翊钧觉得王崇古是不是魔怔了。
张居正俯首说道“也没有吧,臣倒是觉得,他做的这些事,既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是为了青史留芳。”
官厂团造法是王崇古的根基,他在这个根基上用再多的力气都不为过,官厂团造法出了大问题,本就是奸臣的他,只有被斩杀了,而且官厂团造法,没有被卸磨杀驴的担忧,王崇古完全不必担心,自己会和严嵩、胡宗宪一个下场,倭患渐止,就没了用处,成了堵清流嘴的一步棋。
因为官厂团造在理论上,是没有事毕的那一天,朝廷只要启动了官厂,从里面得到收益,就不可能停下了。
至于青史留芳,对于每个大明人都很重要,大明不讲来世,投胎就可以做个人上人的来世报;大明也不讲现世,活到哪儿算哪儿,生命会随着呼吸的停止而终结;
大明讲永生,以名长存,以名永生。
这种体系之下,导致中原人需要对历史格外的负责,时至今日,西域已经丢了近一千年了,大明在景泰年间、成化年间、嘉靖年间,就曾经多次有过重开西域的争论,因为那些名字,还停留在史册之中。
大明收复河套、在辽东开辟,都是直接启用了唐时名字,这就是对历史的重视。
那不是简简单单几个名字,而是历史,更是传承。
这不仅仅是肉食者的共识,同样也是大明普通人的共识,比如唐宪宗时,安西都护府的铁军,已经孤军守城四十年,龟兹满城尽白发,龟兹守军难道不能投降,或者说干脆回到腹地吗他们没有,而是在龟兹守了整整四十年的时间。
所有人都会在时间面前成为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当站在历史的岔路口,有机会、有能力、有魄力可以成为历史长河里的一块柱石,历经千年计量的冲刷,依旧屹立不倒,甚至成为脊梁的一部分时,王崇古的表现,称不上什么疯魔。
张居正是认同解刳院那一套中原优胜论的,因为一旦以千年为尺度去思考问题时,就不是军事问题、政治问题、经济问题,而是文化问题了,沉沉浮浮,循环上升是矛盾说的核心观点,但文化的坚定支持,让那一套的优胜论变得更加令人信服。
拜占庭十一世大喊着,我将如同闪电般归来,但罗马完全没有任何归来的苗头了。
汉室江山,代有忠良。
张居正思索了片刻,俯首说道“南望九原何处是,尘砂黯淡路茫茫,是文天祥的绝笔诗,三百年前,文天祥被押解入京,在柴市被忽必烈斩首示众,他所说的九原,是九原郡,是阴山脚下,是赵国修建的边城,是秦时的九原郡,是秦始皇所修直道的北止点,是汉时的五原郡,是唐时的丰州,是现在的五原府。”
张居正完整的回答了陛下的问题,这就是历史的厚重。
“先生所言有理。”朱翊钧听明白了张居正想表达的意思,的确,王崇古的行为,算不上疯魔,甚至非常的克制。
“群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