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戚帅和元辅道不同不相为谋”万士和呆滞的看着张居正,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闻,张居正和戚继光有不和,而且还是道路上的不和。
“是的。”张居正略显怅然的说道“其实我撒谎了。”
“哦愿闻其详。”礼部尚书万士和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在外人看来张戚一体,但似乎也不是像想象的那般铁板一块,这对牢不可破的政治联盟,似乎也有过分歧,而且看起来非常严重。
张居正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萧索,失去了往日的峥嵘,他眼神有些离散的看着文昌阁的梁柱摇头说道“人力终有穷时。”
“我对陛下撒谎,对朝堂撒谎,对文武百官撒谎,对天下人撒谎,说什么隆庆议和只是为了短暂罢兵,休养生息,是为了养精蓄锐卧薪尝胆,是为了再图日后以报血仇,事实上,我很清楚,议和就是结束,议和就是彻底翻过了那一页,成为了过往。”
万士和摇头说道“不不不,元辅所言差矣,俺答汗都被俘了,这就不是欺骗了。”
总不能枉顾事实说话,板升城破,俺答被俘。
“这是诡辩,哪怕是天下人都不觉得我撒谎了,可我自己知道,就是撒谎了。”张居正笑了笑,继续说道“隆庆二年,戚继光由南至北,那时候我见了他一面,当时我交待戚帅,今日之事,但当以拒守为主,贼不得入,即为上功。我交待戚帅说,他的任务就是拒敌,不要让北虏入关劫掠,就是上功了。”
“那也是戚帅第一次反驳我的意见,他说必以堂堂平野短刃相接,虏于是不支而后心服胆裂理振武强兵,以强军北征草原,方为长久之策。”
“后来他在练兵条议疏更是直截了当的说,要训练一支强兵出来,永清沙漠,才能维持边方的安稳。”
必以堂堂平野短刃相接虏于是不支而后心服胆裂
这就是戚继光的抱负。
张居正说清楚了陈年旧事,张居正和戚继光在对北虏的决策上,发生了根本性质的分歧,一个主张防守,一个主张以进攻代替防守,最后是戚继光妥协,这种道路上的分歧,对于同志同行方同乐的双方,都是巨大的伤害。
“原来如此。”万士和完全了然。
张居正的面色终于痛苦了起来,他揉了揉眉心说道“我其实可以为自己分辩两句,比如我可以说,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我一个首辅,定策如此,是乃是僭越之罪,先帝神隐,陛下幼冲,我作为辅国之臣,计穷力竭而已。”
“这也是诡辩,其实我就是不敢,就是怕了,不敢军事冒险罢了,万一输了呢,毕竟之前一直没赢过,胆怯便是胆怯,没必要诡辩其他。”
万历二年李成梁攻克古勒寨,才证明了大明军仍然有出塞作战并且获胜的可能,在那之前,没有实践证明,大明可以在塞外打赢胡虏,大明之前一直在输,一直在输,一直在输。
大同、宣府、蓟州、辽东总兵,一个接一个相继赴死,总兵尚且如此,军兵不过草芥。
这就是张居正的胆怯,他作为帝国首辅,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决定了大明的安危,他怕了。
“我诚不如陛下勇也。”张居正神情逐渐轻松了下来,他笑着对万士和说道。
万历元年陛下抽冷子给戚帅封了个爵,又利用朱希忠的去世,带着带血的奏疏到了全楚会馆,说服了张居正重振军营,而后将天子剑、京营完全交给了戚继光,这是一场豪赌,也是陛下的勇敢。
戚继光立刻舍弃了做全楚会馆的门下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