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时,石鹏不过十四岁,七年后的今天,他成了舟师里的大把头,带头反对朝廷的扩招。
申时行说他们深受皇恩,可不是无的放矢,也就最近两年海事学堂,才能招到本就是读书人的学生。
“抚台是打算挟恩逼迫不成”石鹏半抬着头说道“我们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我们自己努力使然”
“海事学堂一年不过两百人,我们能被选中,是我们挤破了头,才挤进去的学堂辛苦,披星戴月,即便是夜里也要背那些数表星图,若是考校不过,便不能结业,今日之果,昨日努力之因,朝廷需要舟师,而我们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了舟师。”
“谈什么恩情”
申时行看着石鹏,又看着其他几个舟师,露出了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容说道“海事学堂三年,钦天监一年,我问你,你花自己一厘钱了吗”
“我”石鹏面色立刻变得通红
“当初王次辅说这海事学堂,是开善堂的不成孔子有教无类收徒尚且需要束修,怎么海事学堂分文不取学生没钱而已,没钱可以借陛下不准,严词批评王次辅,唯利是图要不得。”申时行说起了一段陈年旧事。
海事学堂不收学费这件事,在创立之初,是为了快速招生和孵化舟师,尤其是为大明水师培养舟师,为了快速培养,所以选择了不收钱,甚至供养一日三餐和药石之费。
海事学堂这个大窟窿是松江孙氏堵上的,这些年断断续续捐了一百多万银。
王崇古提出了一个办法,就是没钱可以借,等到有了一技之长成为了舟师,再还这笔钱。
这个提议提出来之后,被皇帝严词批评了,晋商很喜欢放高利贷,尤其是在草原上,王崇古倒是闹了个丢脸,结果现在,陛下养了一堆的白眼狼出来。
时隔七年,陛下被自己的回旋镖狠狠的击中了。
“怎么不说话了”申时行拿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现在,你们又被人拱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却不知晓,还洋洋得意,我如此重要,无人奈我何,我知道,你背后的大东家们承诺你们,若是出了事,他们一定拼命救护,保尔等平安,富贵一生。”
“石鹏啊,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变成流民的吗你父母去大善人家里借了钱,因为还不起,仅剩下的四亩地被兼并了去,你爹病死了,你娘投了河,你两个哥哥被大善人卖到了工坊里不知所踪,你一个姐姐被卖到了青楼,六年前死了,你家里的瓦房,被同村的人吃了绝户。”
“现在大东家给你承诺,你就信了,他们的承诺就是狗屁,你自己不知道吗”
“你真的是一点记性不长啊,读书让你有了一技之长,却没教你人心险恶,海事学堂还是得教矛盾说和阶级论。”
石鹏和一起来的舟师羞愤难当,申时行的话让他们如遭雷击的愣在原地,这些年,他们的地位越来越高,收入越来越多,身边都是赞美之声,逐渐迷失,也忘记了过去的痛苦。
申时行一席话语唤醒了他们根植在骨子里的记忆,或者说戳破了他们周围的梦幻泡影。
“我”石鹏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什么我,我今天让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朝廷给你们的,也可以收回来,三日内,立刻返工上船,但凡有误,你们舟师信牌就会被收回,别觉得朝廷离开了你们不能开海,三日后,如果你们还没返工,我就调动水师军户舟师,维持远航商行的运作。”申时行面色变得凌厉了起来。
“我给了你们机会,按照王次辅之言,就该立刻没收尔等舟师信牌,停罢尔等礼遇”
王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