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按照一般推论,胜负乃是兵家常事,认为戚继光不可能百战百胜,但是倭寇、土蛮汗这些敌人,却对戚继光的可怕更能感同身受,戚继光的确是常胜将军,一颗颗人头就是最好的佐证。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张居正和戚继光其实一直在同一阵营里,所以不能更加直观的理解彼此的可怕之处。
高拱觐见的时候,是挺胸抬头走进来的,他并不心虚,进了偏殿之后,甩了甩袖子,行大礼,中气十足的说道“臣高拱,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朱翊钧的笑容非常的和煦,这个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而高拱的模样,也非常符合朱翊钧的刻板印象,一个脾气很倔的老学究。
这次进京非常危险,一旦张居正借着刺王杀驾案对高拱动手,高拱是没有反抗的余地,但是他还是来了,进了偏殿。
一个从头到尾认为自己对的那种倔老头。
冯保看见高拱也很平静,但是手握的很紧,这个倔老头当国的时候,可是司礼监的生死大敌。
朱翊钧拿起了一枚金币抛了起来,金币掉在了地上,正面朝上,他看着那枚金币问道“新郑公,一枚金币抛出,落在地上,是正是反的几率可能各是多少呢”
“一半一半。”高拱不明所以的回答道。
朱翊钧又拿出了一枚金币抛了出去落在了地上问道“两枚金币,全都正面向上的几率,是多少呢”
高拱一时间有些愕然,沉默了片刻穷举了一番说道“四分之一”
“那三枚金币,全都是正面朝上的几率呢”朱翊钧又摸出了一枚金币扔了出去,笑着问道。
高拱有些懵了,他进京的路上,设想了一万种奏对的方式,万万没料到,陛下问的是算学,他认真核算了所有的可能,总是觉得有问题。
“冯伴伴知道吗”朱翊钧看向了冯保。
冯保俯首说道“八分之一,每一个金币都是单独的几率,相乘可得八分之一,穷举殊不智也。”
朱翊钧看着冯保笑着说道“冯伴伴说得好。”
“跟在陛下身边,耳闻目染,臣愚钝,到底是学了一些本事。”冯保非常谦虚的俯首说道,又看了一眼高拱得意洋洋,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大笨蛋。
“新郑公,十枚金币同时抛出,全都正面朝上的几率是多少呢”朱翊钧继续问道。
“臣不擅长算学。”高拱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冯保笑着说道“二分之一的十次方,也就是11024。”
“新郑公肯定疑惑,怎么觐见奏对,小皇帝问些算学的问题呢,真是不务正业。”朱翊钧将手中十枚金币放在了面前,依次排开,看着金币说道“我们把金币看做是国政,而后规定正面朝上为有序,反面朝上为无序。”
“朝中每次有大事发生,比如靖难,比如迁都,比如天子北狩,比如众正盈朝,比如北虏入寇,比如主少国疑。这一次次的大事,其实都是在抛金币,就像这样。”
朱翊钧将十枚金币拿在了手里,一个个抛了出去,有正有反。
朱翊钧伸手摆弄着说道“就像这样,朝中有一个个无形的手,各方各面的人,在影响着这些金币的落下,有的金币落下本来就是正面,有些金币是反面朝上,有的可以纠正,有些不能。”
“还有些金币,根本分不清正面、反面,分不出对错来。”朱翊钧又摸出了一枚金币扔了出去,没有正反面,只有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