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在边镇,有些地方,虏夷本已经归顺,冲入夷民居地,大肆屠戮,边衅又起,狼烟遍地,杀边境夷民、杀敌军降将、杀部落幼男,甚至是杀胡虏掳掠我大明之人,略见不鲜。”
朱翊钧颇为认可的点头说道“嗯嗯,戚帅说过,之前在东南平倭,有军兵为了首级功,连倭寇裹挟的百姓都杀,最后胡总宪也是没办法,以剿抚兼施,分化瓦解为战略,才确立了只有倭人首级为军功,这才算是结束了这种乱象。”
“侯爱卿这兵书读的精,你继续说。”
侯于赵俯首说道“第二,则是买功卖功,臣听闻,嘉靖三十一年,严嵩家人严效忠,因斩获首级七颗,官升两级,但他称病不上任,而推荐严嵩之孙严鹄,接替自己的职位,被御史弹劾,世宗皇帝勃然大怒,下旨追查,发现这个严效忠的首级功也是买来的。”
“这首级功,就成了阿附权豪的工具,也变成了一种买卖,更变成了朘剥,军将苛责军士,而后将首级卖掉谋利,权豪弟子买点首功,就能走马上任,却是毫无任何的武艺傍身。”
“长此以往,那我大明军士气何在,军士无折冲之勇,我大明武备不振,明军多败少胜,天下自然疲惫。”
朱翊钧看向了谭纶问道“大司马,侯爱卿所言是否属实我大明是否有买功卖功之事发生”
“有,而且很多。”谭纶俯首说道“侯于赵所言句句属实。”
朱翊钧点头说道“侯爱卿继续讲。”
侯于赵俯首说道“这第三,临阵割喉,于战大危,一则是贼人奸诈,往往以尸体为饵料,我明军唯首级功论,被尸体所累,就会停下脚步,或者中伏,或者不能追杀,最终胜无大胜,败则大败。二是,为争夺首功,自相残杀,或贻误战机,或给敌人可乘之机。”
“臣不通军务,但是戚帅奏疏每每谈及这个问题都是扼腕痛惜,想来非常严重。”
“这第四,则是杀良冒功,滥杀无辜,此乃大弊,勿用多论议了。”
“这第五,则是损圣上仁德。”
“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圣军理当三复以为规戒,王者虽以武功克定,终须用文德致治。”
“王师吊民伐罪克定祸乱,若是唯首级论功,那就是倡杀而不止杀,除非能把对方杀的绝了嗣,否则就是后患无穷,以矛盾论而言,唯首级论功,不能解决矛盾,而是在深化和制造矛盾的对立。”
“臣不言善战者服上刑之仁,其余言官皆多言此,臣仅以矛盾说论断,唯首级论功,则只能克而不能定,此大凶。”
朱翊钧看了看张居正,又看了看侯于赵,颇有些感触的说道“分析的非常全面,很好,张大伴,给侯爱卿披上咱赐的大氅。”
张宏将大氅展开,对襟麒麟云纹,这可是尚衣监专门设计,细节极为丰富,而且摒弃了过去各种花里胡哨的颜色,单纯的白色,显得更加威武。
“好好好,不错。”朱翊钧看着侯于赵说道“那侯爱卿所言的五等功制,又是什么标准呢”
侯于赵思考了片刻,继续说道“以此次征战为例,克复大宁卫就是胜,大宁卫为塞外锁钥之地,大宁卫在,则京畿安,燕山长城无忧虑,为二等正功;营州卫兴中,虽不及大宁卫为锁钥之地,仍为要冲之地,营州卫在,则大宁在,为三等正功;再如这喜峰口外的富民驿、宽河城不及营州卫,为机要之地,为四等正功;而平虏堡之战,我大明军拒敌为五等;宁远伯率军追杀为三等正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