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不孝,诚如是也。
张居正希望日后淳朴的小皇帝,能多问这种问题,这种简单。
讲筵还在继续,时间缓缓流淌,对张居正而言极为难熬的讲筵,终于在皇帝微微欠身之下结束。
张居正拜别了皇帝,站在正午的阳光之下,略微有些恍惚,他看了眼身后的文华殿,随后向着文渊阁而去,他是首辅,他每天都要对一大堆的奏疏进行拟票,现在京师的考成法正在推行,六科给事中送来了大堆的账簿需要张居正去核对。
考成法,内阁督查六科、再以六科监督中央六部,并以六部统率文武百官及地方官员,这个严密的考核制度之中,似乎没人去监察内阁。
在张居正的制度设计中,监察内阁由皇帝或者说皇权去完成。
虽然小皇帝幼冲,但是李太后坐镇乾清宫,代行皇权,也算有监察。
午膳、习武、李太后考校功课、种地打秧,这一连串的忙碌之后,朱翊钧踩着夕阳,往巍峨的皇宫而去,他对着冯保和张宏说道“冯大伴,张大伴,你知道咱们在做什么吗”
“种地臣愚钝。”冯保颇为疑惑的回答道,这不是刚种完地吗还是干啥
张宏想了想说道“种地,尽量把土豆和番薯两样作物的种苗种活。”
朱翊钧颇为确切的说道“对呀,种活土豆番薯,打秧、生根、发芽、开花、掐花、剪枝、去浮根、等到几个月后,从土里把土豆、番薯翻出来,这是收获。”
“冯大伴,朕在种地,是切切实实的种,是希望这土豆和番薯,能够真的生民无数,所以,不要搞那些虚伪的东西,让月港的市舶司太监买些土豆和番薯送进京师来凑数。”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以事实说话,我们才能发现问题,寻找原因,找到可能的办法,然后多次实践去找到问题的答案,如果从一开始,从现象就是假的,就是虚伪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元辅先生,教过朕,学者,不过口耳之虚,而非践履之实;行者,发乎己者有不忠,所知所行皆虚伪;而卒无所得矣。”
“德行道而有得,是脚踏实地践履之实,冯大伴用虚伪的现象来诓骗朕,朕还如何修德实践才是检验认知的唯一标准。”
朱翊钧学到了弘毅、也学到了忠孝、也学到了信实、学到了仁德。
如果现象都是假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臣遵旨。”冯保明白了陛下到底在说些什么,以事实说话,不让他买各种土豆番薯进京来,搞出些祥瑞糊弄皇帝,糊弄大臣,糊弄江山社稷。
朱翊钧已经下了极为明确的指令,冯保若是违背,那他的大珰,也当到头了,那子告父、父告子的告密铁箱,即是冯保整饬后宫的利器,也是顶在他脑门的利剑。
冯保确切的领会了陛下的精神,保护好宝岐殿才是第一要务,其余都是扯犊子。
朱翊钧踩着夕阳西斜,走进了大明皇宫。
京营总督王崇古也罕见的没在城内,而是到了北土城,一众昨日当着戚帅的面狂吠不止的百户、总旗和军卒被五花大绑,压到了城门口,提督总兵官成国公朱希忠也一并前来。
朱希忠为武勋,被绑的是他手下的军卒,他管不好手下的军卒,若是能管得好,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时,他就出九门至民舍御敌去了,而不是在城中守备。
土木堡之变后,大明京营尽丧,于谦为总督军务、石亨为京营总兵官,在明代宗景皇帝的旨意下,重建京营,在正统十四年十月,新组建的京营,出城至城外民舍御敌,将瓦剌也先牢牢的钉在了西直门和德胜门外的西土城和北土城,最终击退了瓦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