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还是喜欢闲来无事的时候,翻开书,默默的读上一两段。
西河会馆东边有一条河从中穿过,它是仰光河水脉支系的一部分。
河边种满了高大的万年青榕树,枝条丝丝缕缕的垂落下来,将太阳切成光亮的碎屑。
如果足够安静的话。
每当外面刮着微风,或者刚刚下完雨,雨滴从叶子上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再落到下一层叶子上,人们站在窗边,就能听见树叶的低语声像是教堂里的管风琴踩住低音踏板后,在气鸣管中那种低沉的沙沙呜咽。
这是中年男人最喜欢的读书时的背景音乐。
湿冷,苍凉,又有一种低沉的华丽。
而只要他愿意。
这座拥有着几百名男女员工,仆役、手下,占地面积近千亩的巨大的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随时都能上上下下安静的仿佛死去,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让他静静凝神倾听,远方树叶摇曳的声音。
“先生,我不明白。”
良久,身后的手下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安宁。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对顾为经有如此的耐心”豪哥从书籍中抬起头,看向了身后的光头,淡淡的问道。
“是的,我不懂,就算他画的很好,又怎么样假画的洗钱生意只占我们如今很小的一部分。我知道您想把他推成我们的国民画家,但即使不成,我们也有很多可供选择的替代品。再说,现在这个时局,有多少本土的艺术市场很多方面都在尽力的想要拉拢着我们,先生”
光头迟疑了一下,询问道“我不应该多嘴,但我们有无数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去做不是么”
“你就当成我的个人兴趣吧。”
豪哥想了想,回答道。
“兴趣”
“看着一个人在人生的分叉口做出选择,难道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么这座城市里,有很多人都在等待着我做出选择,而我也在等待着他做出选择。真正强大的人服从于自己的意志,除了命运之神,谁也别想对他施发号令。”
“我想看看,我们的小顾先生是不是真正强大的人,我也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扮演命运之神。”
“可是”光头张开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豪哥打断了。
“我问你,你知道在寺庙里,哪种人花的钱最多么家财万贯的人,还是负债累累的人”中年男人忽然问道。
光头怔住了,不知豪哥是什么意思。
“我观察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顺风顺水的时候,人往往是不信命运的,他们相信一切都是自己的打拼奋斗所得。他们不信神明,不信佛陀,不信耶和华也不信其他什么。”
“在人生的顶点,他们相信自己所拥有的东西都是生活理所应当该给予的奖励,他们相信自己比社会上的其他人都更优越更聪明,更才华横溢,或者更勤劳刻苦。但如果忽然他们的资金链断裂,他们生病了,他们衰老了,他们濒临破产了。那么,瞬息之间,他们就变成了命运虔诚的信徒。”
“他们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他们便会开始乞求更高意志的帮助。”
豪哥笑笑。
“我见过失势的军阀跪在菩萨像前,一个又一个的磕着长头,我也见过破产的商人把自己的进口豪华车卖掉,去给寺庙修建庙堂。有些香江的企业家年轻的时候,讲狮子山精神,讲刻苦耐劳、勤奋拼搏、开拓进取。结果到了年纪大了,他们开始讲命数,看黄历,动不动就和别人斗风水,言谈之中充斥着易经八卦。而这,竟然和四十年前,斗志昂扬的告诉记者,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