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如今是医修谢浔白,不是高高在上的神,需要众生供养。
“十年前,药神谷的大师姐不药而亡,因为见死不救,我被药神谷流放了七年。”谢浔白蜷起手指,平静道,“药神谷大师姐的天命是活不过二十岁,她斩断亲缘潜心入道,也仅仅只抢回十年。我将她的命数归于星轨,却让谢浔白承受了药神谷上下的怒火。”
“游历七载,众生在我眼前生老病死,天道将他们视为蜉蝣,而谢浔白,偶尔也会想和冥王抢命。”
昭昭怔怔地看着他。
他目光转向她“你觉得我是天道,还是谢浔白”
昭昭沉默了,她眨了眨眼,慢慢把脑袋垂下去。她拿起笔,在纸页的空白处写下“嗯,我们去冥界了”,又标了个一个小小的肩头,才轻声开口“我不知道。”
天道和谢浔白是不一样的,但他们却是同一个人。
流云剑上,昭昭勾着脚,发呆。
冥界毗邻着凡界的最南边,云霞在身后远去,昭昭将流云剑停在荒凉的村庄中时,想的是谢浔白有些话是对的。
她不仅是天衍仙门的剑修小师妹,更是白泽,二师姐应该相信她的实力,而相应的,她也要相信各仙门的底蕴。
临出发前,谢浔白和她说,他已然传书给一柏师兄,希望他能回到浮光岛重整旗鼓。
昭昭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周遭的景象。
似乎因为毗邻冥界,村庄中处处透着阴森的鬼气。随处可见做好的棺材,雪白的招魂幡大喇喇地摆在屋门口,纸糊的白灯笼灰惨惨,香烛和上好木材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好像全村人都在为出殡严阵以待。
昭昭有些害怕地往谢浔白身旁靠了靠“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落脚,还是进入冥界”
“子时阴气最重,在这个村子里阴阳颠倒,我们方可以跟随又当鬼魂进入冥界。”谢浔白安抚道,“还有几个时辰,我们先在这里歇一歇罢。”
“可、可是”昭昭指着一旁的人家,透明的灵魂穿过柴门,东侧的厢房亮起灯,在紧闭的支摘窗上投下一个老妪织布的剪影。
纺车辘辘地想着,夹杂着老妪含糊不清的哼唱,昭昭毛骨悚然。
“据说这里本没有村落,但有一任鬼王厌烦人死后不相信自己与亲朋阴阳永隔,命鬼差在这里建起村子。一些不愿意回到冥界的鬼有四十九日的时间可以在此逗留,村落里的屋子布景一切皆如他们生前所居,等他们神思混沌,再由鬼差将他们带往冥界。”
谢浔白平静道“昭昭,这是个鬼村。”
他压低声音,垂头与昭昭耳语“要去看看老妪织的布吗”
小白泽“呜哇”一声,爪子紧紧扒着他的手臂,圆眼中泛起惊恐的泪花。
她其实一点也不怕鬼的,鬼也是三界中的一族,但她害怕这种氛围谢浔白这个大坏蛋还吓她
反应过来的昭昭瞪了他一眼,悻悻地松开手“看看就看看”
昭昭蹑手蹑脚地走到支摘窗下。谢浔白看了眼被昭昭揪皱的衣袖,在原地呆站了一会,方慢慢走到她身边。
老妪哼唱的声音略微清晰了些,似乎是吴地的歌谣,昭昭踮起脚尖试图去戳支摘窗上糊的纸。
屋中织布的声音顿住,老妪也不唱歌了,僵着脖子,拖着古怪的腔调道“乖孙,又来看婆婆织布哇婆婆给乖孙织布缝棉衣,到了冬天,你就不冷了”
昭昭面色瞬间一变。
白泽通万物,这只新鬼的“念”太重,她只稍稍偏头,生前那浓烈的情绪便朝昭昭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