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上抹着几滴星子,晚空像是被墨汁泼过一般,津得黑透透的,看不出一丝缝隙。
曹锡梁撩开帘子往外看,夜露霜重,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依稀辨别几个街边的老字号店铺,在黑漆里竖着招牌。
赶车的将士回头低声说到“将军稍安勿躁,前面就是宫门了。”
他嗯了一声,把帘子放下,又坐了回去。
三年。
不知不觉,竟已三年没有回京。
车子驶到宫门,护门的侍卫立即用戬交叉拦住去路,沉声喝道“是谁”
驶马的将士翻身下马,从胸口衣襟处掏出一块牌子交给侍卫,那侍卫拿着牌子一瞧,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拱手道“将军”
“将军,你可算回来了,皇上已经等候多时”
曹锡梁掀开帘子,面前宫门巍峨,侍卫们跪倒在地,崇敬的眼神将他望着,他翻身下马,已入秋了,京都多寒,踩在地上,草木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张了张口,道“皇上可还好”
侍卫们互相望了一望,眼里皆是疑惑之色。曹锡梁自晒一笑,也是在边疆呆久了,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皇上的近况,守门侍卫如何得知,他冲他们点了点头,正欲回身上轿。宫门内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吱呀”
巍峨城门发出老旧的启门声,都让曹锡梁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上回在这等宫门这样开,还是三年前。
三年前,也是深夜,也是此处,他在宫门这里把门拍得啪啪作响,震耳欲聋,门上耸立的金饰一下又一下地撞破掌心,几乎要把自己的手锤出血来。
声声带血的嘶吼,还尤言在耳。直至他站在这扇门前,都恍惚感到喉咙一阵阵发痛。
当初这样用命地敲,却最终还是没能把这扇门给敲开。
此刻却又重新站在了这里。
真是时光哗啦啦似流水,这宫门里延续几百年的漫长岁月,似乎如同这扇城门一般,几经岁月蹉跎。这华丽金饰的上面,又不知沾了几人的血呢
看似辉煌,实际上,只怕早已朽朽不堪。
“吱呀呀”地一声,曹锡梁从恍惚中醒来,面前那扇三年前不曾打开的门,此刻却吱呀叫着,划破这夜空,缓缓地,这样在面前张开了怀抱。他怔怔地瞧着门一寸一寸挪开,露出几尺黑暗,这开门的声音缓慢沉重,仿佛一声低沉的叹息在这深夜响起。
门洞大开,露出福公公一张焦急殷切的脸。
“曹将军。可算把您盼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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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他自从江南回来之后,外面看着是没什么,该上朝上朝,该用膳用膳,可是老奴陪伴这皇上多年,知道皇上自个儿心里是难受的,回来两个月,一回后宫也没去,回回都是处理完政务,宿在养心殿里,连娘娘们请安都不见。”
“按说这本不是奴才该操心的事,但眼见皇上这个样子,奴才这心里”
福公公一路跟他念叨着,一路带着他来到养心殿门口,却并没有推开门,而是停下叹了口气,道
“曹将军,这军事政务的,奴才都不懂,自有皇上和您去操心,只是奴才打小跟着皇上,将军您也是跟皇上一块玩着闹着长大的,这蔻妃娘娘和皇上之间的事情,您都亲眼瞧见了,皇上这段时间不舒坦,还望您,多多给他宽宽心呐。”
曹锡梁点了点头,福公公转过身去,轻轻地推开门,站在门口道“皇上,曹将军来了。”
然后又转过来,冲曹锡梁微福了福,道“将军,您请吧。”
曹锡梁踏进了殿内。
殿内点着几处灯火,却并不十分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