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屋内灯火通明,他们在院内能看清陈知县和程意交谈,但院内漆黑一片,倒是不用过于担心被发现。
程恕已经走近了,他躲在一侧,以防被看到。万一真的被看到了,还能以去茅房作为理由。在那里,他能清晰听到屋内的言谈。站定之后,他还给父亲和大哥露出了一个“看我多机灵”的笑容。
此时,陈知县看向程意,十分诚恳地问“一任兄可有教我”
程意沉吟了片刻,道“很多事情虽然清楚,但难为也。就拿赋税繁重来说,陈兄难道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记得嘉靖四十一年,御史林润曾言,天下之事,极弊而大可虑者,莫甚於宗藩禄廩。这些金枝玉叶,欺压乡里,鱼肉一方,百姓苦其久矣。陈兄,你可有良策图之”
程意这番话一出,守在门外的程恕便为之色变。他赶紧向父亲和大哥做了个手势,却不知道如何比划,只能轻手轻脚地又绕回院中,悄悄地说自己听到了什么。
程家父子对程意的话,无疑是心惊肉跳的。肖平呢,则是另一种情况。
最初,肖平对此也没什么认识。不过前几日倒是听曾芸芸谈过,知道程意说的是朝廷的宗藩制度。
明朝实行分封制,皇帝往往封嫡长子为太子,其余诸子为亲王。亲王分封各地,就是藩王。藩王的嫡长子是世子,其余诸子则为郡王。郡王嫡长子为世子,其余诸子则为镇国将军。以此类推,还有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等等名头。这些名号可不是口头封赠即可,而是要给他们封地和岁禄的。但以岁禄来说,亲王万石,郡王二千石,镇国将军千石公主和驸马及其子孙自然也有相应的待遇。这些人,直接把明朝吃穷了。
单单在江西,就有宁王、淮王和益王三个藩王。纵然宁王后来因为谋反而被废,但是那些郡王、将军等的宗室待遇都没有变。因此,江西的赋税才让百姓不堪重负。
虽然藩王的问题已经成为老大难的问题,但是为了朝廷的体面,许多开支还是需要硬扛着。纵然朝廷想了许多变通的办法,可依然解决不了实质性的问题。
程意的一番话,说到了点子上。这不是陈知县一个人可以解决的问题,哪怕一省官员,也无可奈何,甚至是皇帝和满朝大臣,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无论是宗室还是地方豪强,都是得罪不得的。两难之下,陈知县不由沉默了。
他和程意聊到了关键之处,思绪也都被牵引进来,似乎都忽略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十三岁少年还在一侧站立着。
夜色渐深,泛起了微微的凉意。
“何不多种苞粟、番薯、土芋”肖平急着要回去见曾芸芸,终于忍不住了,给出了这个建议。
“嗯”陈知县和程意都是微微有些错愕。
“你再说一遍,种什么”程意坐直了身子,问。
“苞粟、番薯和土芋啊”说到这里,肖平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想象起曾芸芸对他的描述。
陈知县突然觉得有点惭愧,自己好歹也是堂堂进士,竟然不知道这两种作物到底是什么。他不由看向了程意,希望得到指点。毕竟,向一个小孩子请教,实在是太尴尬了。
程意紧蹙眉头,拼命回忆,最后才犹犹豫豫地道“苞粟,我好像在省城听说过,听闻在赣南有人种过,可以果腹。其余的,我真的不清楚。”
陈知县直接问肖平“你来说说。”
肖平不由回忆起曾芸芸病愈之后的一天下午,坐在学堂中的她突然默念了一声“想吃烤地瓜。”
当时肖平恰好听到了,问什么叫烤地瓜。
一问之下,他才晓得,别说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