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公主的一席话, 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江微之的颜面扫地以尽。
皇帝面上不显, 言语中却几多安抚。
“朕的大女儿爱开玩笑。”他打了个圆场, 看着殿中一言不发的小子,“爱卿出自齐国公府,簪英世家, 浩然英风, 乃是举国的楷模。”
皇帝的话音才落, 便听身后帘动,有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行远,阮行不动声色, 低头轻声回禀“大公主离席了。”
皇帝心下恼怒,默念了一时是自己亲生的, 便令阮行下达旨意, 在麟德殿中摆宴,宴请群臣。
当下便离了席。
待回了紫宸殿,稍作休憩,阮行躬着身子, 便将那江微之引了进来。
皇帝立在那江山如画的画卷之下,回身便问“怎的去了一趟阳坊,公主就不把你放眼里了。”
江微之默然而立, 抬眼去看陛下。
皇帝被他这一眼看的愣了一时,考虑到他刚失怙,前些天又被大雪埋了, 便也和缓了语气。
“你看朕做什么”他忽的想起了,自己交待江微之在阳坊看好公主一事,有些心虚,反问了一句。
江微之摇了摇头,心里有些苦涩。
“不单是阳坊。”苦涩上浮,他的口中似乎也带了几分苦涩,“公主待臣以至诚,臣却视若无睹。陛下若垂怜,恳请给臣些时日,好将公主挽回。”
皇帝默然。
江微之,他一向视若子侄,胖梨同他,一路吵吵闹闹过来的,女儿钟情于他,他却从不放在心上,甚至请齐国公前来推辞。
直到那一次的驸马荐书,他以为女儿终于得圆满,岂料过了个年,女儿就已经将他恨上了。
小儿女的事儿,他看不懂也不想插手。
到底是挚友的幼子,又是他一向看重的臣子人品才干那是一等一的好,他也乐的给他时间。
“如今还没有定下人选,朕准你同公主好好地说一说,若有误会,解开便是。若是公主当真厌烦你了,朕来日再为你指一门好的亲事。”
皇帝的话音刚落,江微之乌黑的眼睫一颤,垂目望着脚下的地衣。
许是身上有伤,也许是近日心绪低沉,他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伏地叩首,跪谢陛下。
江微之今夜并不当值身上有伤,殿前司事宜依旧由姜鲤代领,他一个人默默行在禁中,头顶飘着细细的雪,北风吹着他,吹着吹着,不知怎的,就将他吹到了仁寿宫前。
太娘娘年纪大了,夜里歇的早,仁寿宫有些冷寂,寥寥的亮着几盏宫灯,融融地挂在紧闭的殿门上。
他在门前站立一时,待头上落了一层雪,才见有掌灯的小黄门推门而出,见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惊道“殿帅是来寻公主的么”
公主常寻殿帅,殿帅也常见公主,这在仁寿宫不是个新鲜事儿,只是这样冷寂的雪夜,殿帅却来了,莫非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
小黄门只等来江微之的一声嗯,拿不定主意,只叫殿帅稍后,这才悄悄地去东暖阁禀了木樨姑姑。
木樨正就着烛火做女红,听小黄门这般说,犹疑了一下,拢了拢发丝,往宫门前来了。
江微之常见木樨,此时一颗心苦痛酸涩,见了木樨便有些许脆弱之色流露。
“恳请姑姑通禀。”他面色苍白,眼神黯黯,说话之声也有些喑哑。
木樨何曾见过这样的江微之。
“公主回来时被马儿摔了下,伤到了额头,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回来那一日发生的事却不记得了。”木樨不忙回他,只同他说了公主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