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枕宁不敢上前,僵在原地。
江微之怔忡之疾还未好透,一颗心仍紧紧地揪着。
眼前人垂着眼,悄悄地滴了两滴泪,砸在地上的黑土里。
心,好像更痛了。
他想抬起手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大约是昨夜使劲儿太过。
“你怕吗”他的嗓音有些嘶哑,却说的清晰,他不动声色,问的突兀。“这样的地方,不该是公主呆的。”
霍枕宁抬起头,一双幼鹿一般的天真眼神望住了他。
“怕极了。”她认真地回答,“这儿的风带着腥气,泥土也是和了血的湿润,就连林子里的鸟雀,大概都衔过人肉。”
她一样一样地说给他听,“睡觉只能在帐子里,没有疏郁丸,也无法沐浴,你瞧,我还穿着昨日的里衣,只将外头沾着血的衣衫换了。”
江微之想到那些血迹,一时痛的无法呼吸,好一时才缓过气,静静地看了公主一会儿。
“公主还有帐子可供安眠,也不缺衣少穿,更不必在枪林箭雨之中,去厮杀,甚至保命。”他声线平缓,似乎不带任何情绪,“这里才将发生过一场大战,死去的人不知凡几,也不知会否再有敌人进犯,公主既然怕极了,那便即刻返回吧。”
霍枕宁一字一句地听他说完,委屈之意油然而生,却又顾念着他才失去至亲,只认真地同他解释“我话还没有说完,”她努力地压下自己的委屈,“虽然怕,可我愿意待在这儿,故去的人都是我大梁的忠魂,我不怕他们。而且,我想知道国公爷的下落,也想知道你好不好”
她说到这儿,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生怕触碰到他心底的痛。
江微之果然还是生气了。
他闭了闭眼睛,有些不受控制的怒意上浮。
“陛下视您为掌珠,爱若珍宝,您违逆陛下,行千里路来此地,万一遇上折返的蛮人,亦或是丧了天良的匪徒,公主该当如何”他的语气冰冷至极,像是在压制自己的怒意,“臣好不好,自会写信告知与您,您为何要以身涉险”
他又重重地落下一句,“这里不是公主该待的地方,还请即刻返回。”
霍枕宁的眼泪终于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她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
“这里是我大梁的国土,我为什么不该待在这里在你眼里,我就只配在深宫里爬爬狗洞逃逃学”她越说越伤心,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你在生什么气,可我没有罚他跪,也没有耽误他的军机,为什么这样的传闻愈演愈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你也会说你就是这般娇纵跋扈之人,做出这样的事不稀奇,可是我没有”
眼前的人握紧了拳头,连泪都忘记流了。
江微之轻轻地摇头,以同样的长篇大论回敬与她。
“公主大约是逃学逃惯了,竟不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望住她因气愤而通红的面庞,夷然道,“知道会有争议,那便不要去做,知道那里有危险,那便远离。公主既然知晓自己的脾性,那便更要自我约束,又何必往是非漩涡里一头扎进去呢”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她,“百姓蒙昧,只看眼前,他们看见良家肆铺被占,却不知公主铲除奸人,收容孤弱;他们听说公主责打公侯家的女儿,便骂一声跋扈,却不知公主是因了那女儿口出狂言。他们瞧见公主纵奴当街抓人,却不知那家奴救了几多被拍了花子的幼童。”
霍枕宁本听的一脸怒意,却在他后来的话语里,听到了对自己的褒奖。
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不是那个传言里,嚣张跋扈的江都公主
他信她了。
江微之轻轻换了一口气,眼神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