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之怔在原地, 面上不露喜怒。
谁也不知道, 此刻他心中的惊涛骇浪,正冲撞着他的心防。
那高洁女子姓孟,闺名唤做九如, 如今虚十七, 正值待年。
方才那少女同江微之之间的暗涌, 她尽收眼底、冷而观之,聪慧如她,立时便猜到了少女的身份。
不就是那位禁中出了名刁钻蛮横的江都公主么
若不是这位江都公主, 她同江迟好好的姻缘,何至于如今要嫁给那位年近三十的宁王殿下
她心中愤恨, 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声气。
对着那一位的背影, 她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讥笑,裙角微动,款款而至江微之的眼前。
青年如珠如玉,面色却青白一片, 三魂七魄好似丢了爽灵这一根,无比的萧瑟。
孟九如见他心神皆不在此地,心中一片恼火, 以手掩面,清咳了几声,柔声叫他。
“迟哥哥。”
江微之敛住心神。
方才他眼眸只落在了, 那一双揽住公主的手,哪里能听见那孟九如的轻唤,也并没有料到孟九如的这一声迟哥哥,已然掀起大波。
他猛地醒过神来,面上不惹半分的俗世之气。
略略抬眼,目光落在了孟九如方才乘坐的那辆黑楠木马车。
他缓步走上车前,细致地端详车缘上的那一道血迹。
霍枕宁方才是被这车蹭伤的吧。
江微之驻足,语音严厉。
“车把式何在”
便有一贼眉鼠目的矮小中年急步上前,谄媚笑道“正是小人。”
车把式乃是孟家世代的忠奴,因着自家姑娘恃才傲物的性子,他也学了一身的媚上欺下。
江微之手指轻扬,一时四方簇来了两队锦衣华服的殿前司班直。
那郑敏为自家殿帅搬来一把圈椅,眼见殿帅落座,这才面带了一丝的不忿,话语间难免带了些怨怼“殿下孤身而去,虽有侍卫亲军护佑,哪及咱们殿前司的神勇,卑职擅自派了一队人马前去护佑,还请殿帅治罪。”
郑敏在为公主抱不平。
殿帅平日里也不是一个听话之人,怎的今日就眼睁睁看着公主走了
要知,走的容易,再追回来就难了。
江微之说好,神情冷峻。
“带下去。”他目光在车把式身上轻轻一落,“打死。”
那车把式面色大变,眼神惊惧地看了看自家姑娘诧异的面容,心中存了一丝侥幸,扑通一声跪下“大人因何要判小人死罪”
此刻周遭百姓皆被殿前司班直驱散,孟九如本在一旁冷眼相看,此刻见江微之要将自家车夫法办,简直是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她维持着面上的清矜,垂眼曼声道“迟哥哥,你这是不高兴么何必拿我家车夫撒气冲我来便是。”她心知定与那江都公主有关,愈发的柔弱起来,帕子轻拭眼底,令人观之生起怜惜。
江微之微微蹙眉,懒怠同她解释,夷然道“当街纵马,伤及无辜,其罪一。”
他脑中浮现霍枕宁眉宇间的一抹痛楚,心中倏的一痛。
“冲撞千岁,伤其臂膀。死不足惜。”
这样一个鼠凭社贵的无耻小人,依照他平日的性子,直接打死了事,碍着其主在此,便也多说了几句。
待那殿前司诸人上前,一手拉一边,将他拖拽下去,那车夫才慌起来,撕心裂肺地喊叫“我是参政府上的人,你这般弄权,当真不怕参政问罪吗姑娘啊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