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夕暮, 仿佛就见到了漫天瑰丽、暗色浓涌之时,而黄昏就并非如此。不见日, 亦不见夜, 不空有白昼般耀眼的光明, 也不具备深夜般忧郁的暗沉,昏黄的界限包含莫名的绮丽与别致, 若不看时辰, 难以分清其与拂晓的区别。
横滨的黄昏,便是如此, 而街道上的两人, 则身处于黄昏的彼端。
小径旁的芒草纤瘦而凄弱, 凋零的鸢萝花瓣纷纷扰扰, 循次亮起的街灯斑斓粲焕, 而远行的汽船航灯远照,汽笛高鸣。
“来这儿做什么”
娇小的少女身着艳色的和服,几簇荻花从下摆向上延伸,轻轻束着的靛蓝色马尾缀上两枚木白色的棠棣花,狭长的花叶随着腥咸的海风止不住地摇摆着,像极了远方尾随飘忽的海鸥。
她倚在砖红的壁墙上, 手脚纤细, 眼神慵困, 看上去弱不禁风,就像秋野里即将消逝的哀蝶,但面对波涛迭起的人潮,却又兀自不动,如同不曾转移的磐石。
单单这样看着,恐怕很难想象出眼前这位看上去弱气生生的少女,真实身份乃是隶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专属杀手,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完成三十五项暗杀任务,仅失手一次。
而现在,她之前失手的暗杀目标,就这样一脸呆呆愣愣地站在面前,但她的心中,却已经涌不起丝毫杀气。
对于杀人这件事情,她确实已经心生厌倦了。
胸中不带杀意的杀手,与锈钝了的匕首一样,都是无用之物。她暗自里菲薄着自身的存在意义。
“你不是要吃汤豆腐吗”浅白发色的少年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般,用手拨了拨额前细碎的刘海,一双紫金色的眼瞳露了出来,脸上是惯有的带着些傻气的笑容。
泉镜花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她睁大双眸,望着面前眼神不知该往哪里放的中岛敦,地上映画着几道牵扯不清的影子。
“不是说,橘堂的汤豆腐最好吃吗”她语气认真,一字一词地说着话,让中岛敦想起横滨的教堂里,那些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的教士。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报纸上啊。”她的语气有些天真。
报纸上曾讲到过,橘堂的汤豆腐雪白细嫩,柔软的几乎要在舌尖化开,这样的描述在她的心头一直念念不忘,以至于会说出用汤豆腐换取情报这样幼稚的话。
偏偏这样幼稚的话,竟然还奏效了。
“虽然我没有尝过橘堂的汤豆腐,但是这里的料理应该比橘堂的更加好吃吧”中岛敦一边指着通向猫屋的那扇黑门,一边想着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到这种境地的。
明明说是要从她口中拷问出之前袭击事件的幕后黑手,但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他带着她满街寻觅美食了,这样的转变,单单说出来都觉得荒唐。
汤豆腐的花销,国木田先生应该不会报账的吧
“真的吗”她的语气有些许的动摇,但眼睛里却焕发出几分神采。
看着她脸上的向往之色,中岛敦却说不出来拒绝的话语,他之前就已经得知泉镜花的身世身怀异能却丧失双亲的孤儿,如同荒原上的野草般肆意生长。假如自己不在孤儿院里,而是被港黑这样的组织找上门,恐怕也会如她一样沦为杀人的工具吧。
明明还不到十五岁,却已经遍历过世间的黑暗,度过漫长的腥风血雨,这样感同身受的经历,一念及此处,他的心就化作了堵住的烟囱,种种思绪如滚滚浓烟上升,却无法排遣,只闷声在气孔里打着转。
“当然。”中岛敦轻轻点头,言之确确地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