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单独一起时,他的笑容也不多。可是,身上似乎总漾着一层怡人的温柔。此刻,那感觉彻底消失了。汉子们围上来的一瞬,那个从奴隶尸堆里爬出的男人已自动回归。他有了一张永不与人类言和的面孔,透着难言的铁血和冷酷。
战士们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死亡面孔。他们只管乐呵自己的,冲着不会笑的首领热情欢呼、用榔头铁拳砸着胸膛行礼、争宠似的喊着“将军”,你一声我一声的。
将军波澜不兴,不热络地点了点头。
他是个不讲究御下之术的领导,一点不在乎是否跟属下打得火热。这个民族奉行力量至上,拳头硬就可以堂而皇之凌驾于别人之上。这是规则。
大家的目光向梅梅集中过来。
将军的身边头一回有女人出没,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新鲜上了。
此时的梅梅是一种邋遢的鬼样子一头黑发乱糟糟地披在身后,衣袍上染了不少血。靴子也黑乎乎沾满了泥。这狼狈模样看着就像个刚被收拾了一顿的女奴。
女奴的脸是难得一见的绝色。西蛮养不出这样娇嫩的白脸,这是长在中原名门深闺的一朵鲜花。那身子骨妖娆得跟一条小水蛇似的。
汉子们恍然大悟原来将军好这一口啊。
大伙儿互相瞧瞧,脸上都现出脏兮兮的笑意。嘴咧得更大了。
某壮士赞一句“将军,这小女奴是梁国掳来的吧。够味儿。”
大家都捧场地笑了。这似乎是男人间的谄媚。他们拿这话恭维将军,套他的近乎。古往今来,男人这破玩意儿都这样,践踏女人的尊严寻快活。梅梅太清楚他们了。
庞雄却没有被恭维到。
他冷峻地瞥着这帮部下。充满压迫的目光让气氛迅速冷却,叫每个人都心头一跳。他说“她不是女奴。她是梅梅姑娘。”
战士们微妙地静了。这声“梅梅姑娘”说得那么珍之重之,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他们从未听过将军用这样的口吻称呼过任何人,包括皇上。显然,这女人在他心中地位之超然,远胜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亲兵。
大家再看这个梅梅姑娘,就有了一种挑剔的、看祸水的目光。
他们不敢直接挑衅将军,但态度上都开始欺生了。
西蛮人性子直,学不来中原人虚情假意的场面功夫,爱你恨你都摆到脸上。他们可以大方地祝贺将军抢了个女奴,却不能接受一个异邦女子越过他们。
这份“不能接受”,当然不仅仅因为她是异邦人,更多是因为将军语气中遗漏的温柔,让每个人心里都嫉妒得发了绿。男人就不嫉妒么,也会他们嫉妒起来比女人更不讲理。
此刻,每个男人都在想,她凭什么一捏就碎的玩意儿想抢走咱们的将军
梅梅感到一干壮士的敌意像针芒扎在她的皮肤上。好刺激。
庞雄似乎对汹涌的暗流毫无所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手指卡在嘴角打了声呼哨。
包围圈外立刻响起了马的嘶鸣。战士们往旁边散开。一匹高大的骏马踢踏踢踏走向了将军。
这是一匹马中的龙傲天
浑身的精膘。枣红的鬃毛像做了离子烫,被阳光与雪色衬得油光水滑。马脸上一双宝石巨眼冷冰冰的,与寻常马儿的温顺不同,它由内而外都透着非凡的烈度。
梅梅一看就惊艳了,好一匹神驹
庞雄目不转睛注视她的脸,用他低沉沙哑的嗓门儿说“梅梅,它叫火云。送你。”
亲兵们集体抽口冷气,交换了一个不置信的眼神。
火云是草原的第一宝马。除了将军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