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通常规矩,左右两面的老虎合一块儿才能调兵。但是在西蛮,皇帝拿的半块等于没有。
形同虚设。
庞雄把虎符搁在床边,没有立即给她。他似乎有话要说, 微阖双眼凝思着。
梅梅并不毛躁地催他。有将军撑腰,她对“废奴”的想法就笃定多了。起初担心自己想得太简单。毕竟,任何革命都伴随痛苦和牺牲, 不是说干就能干的。
蓄奴, 在西蛮是深植于民族骨血的传统。
打了胜仗后,光是占领那一国的土地还不够;还得奴役他们的男人、霸占他们的女人, 这才是蛮族式的胜利。奴隶就是他们的战利品。
对这“光荣”传统,岂是说废就能废的然而,将军眉也不皱就挺她了。想来是有可行性的。反正,她就是觉得比“选妃”冲喜更合自己心意。
她能有这样的思路, 简直就像得了神启一样。
庞雄蓄了一会力, 轻声道“先不必管京中的奴隶,这些不过是小头。大部分都被遣去了几处矿山开矿, 还有部分在新城中兴建工事, 皆有重兵监督把守着。只需派兵出城, 分头解除兵力, 给予他们自由, 即可成事。只是”
他话音一顿,似乎为某个想法感到了为难。
梅梅喂了他一点水,“你不急着说, 先喘口气吧。”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想到自己即将出口的话会如何影响她一生,又如何影响自己一生,他迟迟停在了这一刻,下不了决心。
此时的梅梅坐在他床边,窗口透进来的暖色阳光披了她一身。
庞雄有点吃惊地发现,她脸上的绒毛还未褪尽呢。若有若无一层淡粉的、绒绒的细毛在阳光下纤毫毕现。这样的她仿佛春天里刚萌发的小生命,稚嫩得叫人心疼。
和刚出生的鸭子宝宝一样,是该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
他当然没有闲心逸致去呵护什么鸭宝宝,可眼前这一个,却招得他每时每刻都心疼,想没完没了地呵护呵护。
因为这份心疼,他犹豫了许久,都没吐出后面的话。
梅梅眼巴巴等了半天。话说一半就卡那里,卡得她不上不下的。她忍不问“只是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又闭眼片刻,才缓缓地用气声说“此事若为造反,轻而易举便可为之。可若是为造功德,只怕还稍微费些事。你想,江山是我打下的。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丢失家国的奴隶谁不恨姓庞的若以庞某之名去做此事,谁也不会感激。
那些奴隶得了自由,恐怕还会趁乱滋事,挑起新的战争。一旦暴乱就必有伤亡。你能捞到多少功德就难说了。搞不好还添了罪孽呢。”
梅梅缓慢地点头,若有深思陷入了沉默。
半晌,不太确定地望住他,“你的意思,是要以别人的名义去做比如拥立一个新帝,让新帝以救世主姿态举事,奴隶们就会把心凝在他身上,从而一呼百应,不会发生暴乱。”
庞雄心里一叹。真是冰雪聪明的人儿。
梅梅观他神色,便知说对了。“那你有新帝的人选吗”
他一时没说。只是笑了笑,吃力地抬起手,抚住了那张绒毛未褪的小脸。
梅梅的脸红了。把眼一垂,乖巧地坐着没动。只有睫毛扑闪扑闪,如蝶翅般轻轻颤着。
那只手爱停多久就停多久吧。她不去管。
这一刻仿佛是无声无字的小诗。时间从小诗里安静地流走了。
过了一会,他用轻柔的语气抛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试问这浊浊人世,除了梅梅姑娘,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