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外祖父温十行是当年毓正宫的殿前督将军,可惜,温岭的妈找了一个纨绔丈夫入赘,自从这位外祖父去世,天灾人祸,连累温家的日子过的是一蟹不如一蟹。温岭的亲爹是个纨绔,温岭自己是纨绔加败家子。
他曾经为了买一个柴窑瓶子被人骗了一个宅院的钱财;也曾经好心眼儿想要救风尘,结果,人家姑娘是仙人跳,同伙们把他扣了饿了七天不说,还讹了温家一大笔银钱;当然,这些都是小意思,温十行人虽然不在了,余威还在,他原先的属下们念着他老人家的一些好处,没那么快人走茶凉,于是瞧在温岭妈上门喝茶的面子上,给温岭爷俩找了个差事,在雍京铸银局的银库做守备。
这爷俩也是厉害,有多大的台面,现多大的眼。
去年雍京城银价波动,上面下了命令,调用一些现银去平稳银价,温岭爷俩正好盯着兵士从银库中起官锭。
祖传的规矩,进出的兵士全部赤身裸体,双手高举过头顶,捧着银锭。
这个做法可以防止兵士在进银库的时候偷盗。温岭他们不懂,他们以为开银库就和开粮库一样,只要打开门,让人抬了银子出来就好。当时进出的兵士们没有脱光,因而,这些人在温岭爷俩的眼皮子底下,在裤子中私藏了许多银锭,最后抓住笼统一算,私藏的几乎比入账出库的银锭都多。
抓现行的那个人,是个陌生人。
温岭不认识。
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大太监,温岭却熟,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黄枞菖。
“这是当年毓,”
黄枞菖似乎想要为他们爷俩讨个人情,想要把外祖父是当年毓正宫温十行的名头抬出来,那个人没空听。
“全部革除,一个不留。”
好大的威风
可是,那些偷白银的兵士们却感恩戴德,这是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因为,按照祖传的规矩,偷银库的人被抓住,要被烧红的烙铁穿身,死的时候,肠穿肚烂,不能瞑目。
温岭爷俩却是一股子窝心火。那些兵士毕竟有罪,可他们爷俩无辜,这样的一视同仁的处罚,简直是天大的冤枉温岭他爹回去就病倒了,是活生生给窝囊的。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温家一个冬天都过的愁云惨淡万里凝的,今年入夏,温岭爹的病好起来之后,家人才松快了一些。
温岭则被他妈走了个门路,塞到顺天府里面来吃闲饭。
温岭多方打探,终于找到那个人的名头,赵毓。
“查封雍南公学”
“元承行赵毓的雍南公学”
温岭从顺天府师爷手中拿过手令,心中得意,老子早就憋着一肚子窝心火,姓赵的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站在回廊下,刘同珝看着温岭点了人马,浩浩荡荡出顺天府门,心中居然有些忐忑不安。
自己是否过于轻信柳密了
是的,轻信。
官场上人情复杂,不能得罪人,也不能相信人。
同僚,有可能就是伤人最深的那个。
可是,不至于。
刘同珝将他与柳密认识这么多年来的事,翻来覆去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虽然说人心隔肚皮,一个人,究竟是人是鬼,不到要命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可是柳密不至于。
这个人孤寒,却有情有义。
当年,刘同珝秋闱高中,他爹用酥肉、粉条和豆腐放在大铁锅中炖煮白菜,外加开花的大馒头,在老家开了七天的流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