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有空地,这里种的树木不高,却也已经是郁郁葱葱。浓重的绿色之外,则是浩渺无波的太液池。
赵毓站在池水边。
他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转头,看到了已经是风烛残年的梁徵。
“殿下,老夫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您。”
赵毓笑着说,“瞧您老说的,只要您不死,我不死,我们终究有再见面的一天。梁夫子,您这是要回内阁,还是出宫”
“出宫。”梁徵说着还咳嗽几声,显得既老朽又弱不禁风,“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了,再熬,就得一命归西。”
赵毓又是一笑,“十四年不见,夫子还是一如以往的倚老卖老。”转而,他告诉黄枞菖,“你回去吧,我扶梁阁老出去。”
黄枞菖垂手站立一旁,口中答道,“是。”
赵毓果然双手搀扶着梁徵向大正宫外走。距离微音殿远了一些,天空的乌云似乎也散开了一些。
看着流云散开,赵毓说了一句,“梁阁老此次回雍京,可谓孤勇。”
“我一把老骨头,黄土已经埋到脖子了,有什么资格谈孤勇”梁徵则说,“不过是陛下惜老怜贫罢了。”
赵毓,“梁阁老过谦了。”
梁徵,“对着殿下,也没什么可丢人的。我那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败家的花招学十足地道,我要不回来做这个官,领着朝廷一份俸禄,吃一份禄米,我们全家就得喝西北风了。我这个人一生碌碌无为,尸位素餐而已。”
赵毓听着只是笑,“您老可是堂堂礼部尚书,官居一品,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礼,以佐王建保邦国,朝廷上下都要尊称您一声 大宗伯。如此煌煌人物,又怎么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大人们能比的”
梁徵,“我是木雕泥塑,我比他们还不如。”
何隽棠回乡之后,内阁大学士的位子空出来一个,朝野上下,数千双眼睛紧紧盯着,而内阁中也是波涛暗涌。
左相为楚蔷生。
鹿有鸣、左桂清是寒门。
危焕是 酷吏,也是文湛的刀。
顾澹、查伊瑝出身江南巨族,虽然不明朗,背后却隐隐有兰芝社的影子。
所以,何隽棠这个空缺,选谁,至关重要。因为这个人需要均衡朝野多方势力。
空缺三个月。
朝野争论不休。
似乎选谁入阁都不合适,似乎,没有这样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接受的人存活于世。
这期间,皇帝一直不动声色。
没有人猜透他的心思。
等到文湛一道圣旨起复梁徵的时候,一切争端消弭于无形。
梁徵。
先帝时候的内阁次辅。
德高望重
宦海沉浮四十载,门生故吏满朝野。
却,已老朽。
他看似贵重于泰山,却时过境迁了。
赵毓眼前的梁徵就像一个木头,一座石像,全身披挂着绫罗绸缎,却不言不语,只是心安理得的躲藏在香火供奉之后,摆出一副城隍爷的笑容,耐心等待果品点心端上供桌。
只是这样吗
信,才活见鬼
赵毓,“那些 藩镇 闷在高山观虎斗,趴在桥头看水流,朝廷上这些大人们,是不是特别幸灾乐祸”
“殿下何必如何说”梁徵叹口气,“这样无君无父的事,读书人做不出来。”
赵毓,“我失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