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平息之后的仪式,所有征西官员们,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全部不作戎装,而是端坐八人抬的官轿,放下帘子,里面加上暖炉,在西北那样冰天雪地的境地,穿着薄锦文臣官服,威仪十足。
赵毓不同,他骑马。褪去铠甲,这位真正的西北王只着一身轻裘,胯下依旧是匈奴骏马,从敦煌一路到黄河渡口,登船回雍京。沿途异常安静,为他送行的百姓们无人说话,人数却极多,跪了一路。他们沿着黄土官道泼了水,净了街,摆满香案,点燃细香,供奉着赵毓的长生牌位。
此时,赵毓问萧则,“你一路上岐山,吃饭了吗”
“未敢耽搁。”
“黄瓜,带他先去吃饭。”
萧则此时才仔细看了看过来为自己领路的司礼监秉笔大太监黄枞菖,居然又是个旧相识。他在西北道见过黄枞菖几次,当时只是觉得此人有些阴柔,没想到他果真是个太监。
黄枞菖带他到膳房,让人准备了饭菜,不一会儿,赵毓也进来。
“你别管我,好好吃点东西。”他安抚住想要站起来的萧则,坐在他对面,黄枞菖递过来一盏热茶。
“你爹还好吗”
“好。”萧则点头,“他听了您的话,西北道的事一了,他就带着我母亲,陪同祖母捧着我祖父的骨灰从甘陕入川了。我之前竟然不知道,祖父祖籍居然是蜀中。”
赵毓则说,“萧老大的老父亲是蜀中涪陵人,当年被拉了壮丁到西北当兵。一来一去,也是小一百年的光景了。他们这次回去,是落叶归根。”
俗话,少不入川,老不出蜀。
萧呈如此安排,也算是为了自己找到一方埋骨之地。
赵毓从未解释过西北道对赌的事,萧则明白。一来,江湖上大家都明白的法则,愿赌服输。二来,不管赵毓背后是什么人,他本人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只说他这个人,已经足够人忌惮了。
任何风浪,赵毓都压的住。
所以,他极坦然。
萧则从北境一路来雍京,又上了岐山,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甚至途中还跑死了一匹快马,赵毓让他先去休息,随后转身回来找文湛。此时的皇帝站在万千桃花树之前,向前走是一条登入山巅的羊肠小道。
他冲着赵毓伸出手,“走,一起爬爬山。”
“这个时候,”赵毓觉得有些腰疼,不过还是扯住了文湛伸过来的手,“那就一起走走吧。”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
两人走的极慢。
赵毓忽然说,“陛下,我还以为您会去正殿,找一张北境的地图,皱着眉毛,仔细研读,颇有一种先天下而忧而忧的呕心沥血,当然,最好还有一种一片圣心喂了狼心狗肺的自怨自艾。”
文湛看见赵毓的头发上沾了一片桃花,他抬手,为他摘了下来,“这么编排我”
赵毓嘿嘿一乐。
文湛说,“北境地图就不用看了,一山一川,一个村落,我都看过了,也都记得住。至于我的心是否喂了狼心狗肺,,其实,对于他们的心思,我虽然不赞同,却能理解。”
赵毓又笑了,“他们要割据土地,分裂王朝,这样的心思陛下如何理解”
文湛,“祖宗们暴霜露,斩荆棘,不过是为后代子孙开辟尺寸之地,这样的心思,我理解。我大郑列祖列宗不都是这样做的吗只是,不是王朝不可以分裂,而是,”
赵毓没再说话,他停下爬山的脚步,在沿路的桃树中看到对面的山峰。
岐山神宫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