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又有了一个爹,不过这个爹没有跟她说过话,一直是下人照顾她,而她那个新爹忙着去塞肘子。当然,她作为正式被写入族谱的闺女,也被塞了不少肘子,她今天一早什么都没吃,还是很撑。
她就这样混乱中,被人送回了雍京,兰叶巷。
赵府中,赵大妈已经切好羊肉,准备了大白菜,粉丝,冻豆腐,绿豆杂面条,还有后街的芝麻烧饼,准备吃涮锅子了。
一切,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似乎,她这些天的经历就像一场噩梦,眼睛一睁,天就亮了,噩梦褪去没留半分痕迹。
不
有痕迹。
她有了一个新名字,黄槿。
这是一种花树。
生性强健,耐旱,生命力强悍,带着野蛮的力量。可以定风沙,可以耐朽蚀,可以在盐碱地、沙漠中开出最美的黄花。
就是她吗
赵毓和黄枞菖却还需要在凉坡多住几天。
“楚蔷生的痕迹都抹干净了。”黄枞菖的声音极低。
他的屋子周围都是空地,没法藏人,墙面也都是用三尺二的石砖堆砌而成,厚重,间隔声音,他们在屋子里面说话,外面什么都听不见。饶是这样,他们也在屋子周围转了七八圈,彻底确定无人的时候,再细细讲话。
“那就好,明天一早,咱们就回京。”赵毓点点头。
黄枞菖,“难道真有人要查楚相爷的老底”
赵毓,“老崔的人探查出来,有人过来凉坡问过蔷生娘亲的事。你也知道,宁淮侯先帝密探出身,他闻事儿的灵敏程度,就连如今的北镇抚司都要甘拜下风。”
楚左相考科举入的籍是假的,他娘身家不清白,根本没资格下考场。当年他买了一个老书生的户籍,一出手就是进士及第,这才成就了他一生的权位仕途。楚蔷生身世的曲折几乎没人知道,因为楚相的亲爹的确是三湘名门。
如今朝野尽知楚相生在凉坡,想当然认为当年他亲爹游学至此与他娘成亲,其实这都是虚的。他娘与他爹的情分只是一段露水姻缘,他爹在他没出生之前就逃了。如果不是后来楚蔷生自己拼出来的前途,他那个名门之子的亲爹早就不记得楚相娘亲这么一档子事儿。
楚蔷生娘大姑娘未婚产子,日子艰难,为了养活他吃尽苦头,什么事都做过。这种老底一旦被政敌挖出来,左相权位尽毁。
赵毓说,“我来之前去过相府,问明白了他在凉坡还是什么亲戚,那个老书生早已故去,没有亲人没有后人,倒也干净。总之,一定要在对手咬出这件事之前,把所有的痕迹抹平。这次的事情不简单,虽然不是波涛巨浪,来势汹汹,却暗流涌动,我觉得,应该不止针对楚相。”
黄枞菖听着,点点头。
晚上黄老娘亲手熬了大碗菜,筷子插了八个开花大馒头给赵毓他们端过来,“吃,多吃,多吃。”
她认得赵毓。
这些年,赵毓来过凉坡两次,为了送银子让黄家买地。
黄老娘不知道赵毓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同自己儿子的关系,她只是觉得这个人好,对自己好,对自己家人也好。她原本以为赵毓同自己儿子一样,也是净身之后在宫里当差。可是当他们聊天的时候,赵毓说自己家里有老婆孩子的时候,黄老娘才知道,她想差了。对于赵毓究竟是谁,她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后来,她索性不想了。他们家的日子好不容才起来,她还想活的长久一些,多享福,把一辈子遭的罪都抹去。村里的老人儿都知道,人要想活的长,就不要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