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人没有很精妙的战术配合, 对谢青鹤与伏传的围猎更像是毫无经验的农夫在围攻野兽,稀稀拉拉地围了半个圈,手里握着简陋的弓箭与木叉, 多数人连箭都射不准。
与其说是杀手, 不如说是正在打猎的农夫。
谢青鹤看清了对方的来历也没有出声,这批并不专业的杀手遇上了伏传, 下场没有任何悬念, 伏传下手毫不留情, 一阵劲风吹过, 所有潜伏在草丛中的“杀手”都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原地。
眼见伏传还在朝外围处张望, 谢青鹤方才招呼了一声“回来吧。”
伏传往远处抖抖索索仓皇逃窜的动静看了一眼, 终究不敢违背大师兄的吩咐, 转身奔了回来。
他把最先被木箭刺死的瘦弱男子拖到谢青鹤跟前,说“像是游荡在此地的野人。”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 他蹲下身检查了这人的手脚牙齿, “衣食荒疏、手脚瘢结,日子不大好过,不像被蓄养的死士杀手。”
谢青鹤也不认为是有人存心刺杀。
这个时代消息传递非常慢,不管哪方面势力,要完成“探知陈家少君离家、向能做主的上官汇报情况、制定刺杀计划、马上派人执行”这么多项程序,都得花费相当长的时间。而且,他和伏传直接从里梁山的山脊上赶路,今天才刚刚下山来,谁又能这么恰好地来此埋伏刺杀
“走吧。”谢青鹤不想多看地上的尸体, 他见了太多人间惨剧, 早已习惯。
伏传见他走路踉跄, 连忙上前扶住他。走了两步之后, 伏传忍不住问“大师兄,为什么不让我去追那群恶人他们分明就是见你我孤身无依,有心猎我俩为食。”
谢青鹤沉默不语。
“我知道大师兄心存怜悯,可他们已经吃过人了,今日吃不了我们,他日也会吃其他人。若不将他们制裁阻止,岂不就是对来日被他们吃掉的人犯下滔天大罪”伏传说。
“我看刚才那人的尸身衣物,应该是在荒地中流浪了不少时间,天知道他们吃了多少人。”
“也就是今日遇上了我,真要是个两个小孩子,他们这会儿正围着篝火喝我骨头熬的汤,嘎嘣嘎嘣地啃我手指头吧”
伏传越想越生气,竟然抬头盯着谢青鹤的双眼“大师兄,你何时也这么妇人之仁”
“拿箭射我的,手持木叉围猎你我的,我都让你杀了。伏在远处的那群人都手无寸铁,见势不妙转身就逃,你也要杀干净”谢青鹤问。
“那群拿着弓箭木叉来打猎的人,真要猎到了猎物,就不分给远处那群人吃么他们若是不吃人,怎么活下来的难不成是猎人吃肉,他们喝风”伏传难得一回与谢青鹤争执起来。
谢青鹤第一次觉得词穷。
伏传说的话当然很有道理,与那群“猎人”为伍的,绝不可能有不吃人肉的好人。
但是,这就是个人吃人的世道。
乱世之中,所有人都在饥饿与死亡中挣扎,没有那么多公理正义可讲。
有治的世道尊奉律法与道德,不准许人杀戮、霸凌、偷盗,负责主宰刑罚的朝廷就得保证一个正常人在遵守法律的情况下,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活下去。若礼崩乐坏、世道大乱,人皆禽兽,世如丛林,朝廷与律法又有什么资格去裁决生死
在谢青鹤看来,这个世道的人根本就不是人,只是禽兽“想要叫狼不吃羊,就得先把狼喂饱。只偏心羊该活着,就要狼饿死,没有这样的道理。”
伏传愣了愣,不可思议地说“我们说的是人,不是狼和羊。”
谢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