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巷里,几位出身草莽的武夫们收拾包袱,打算尽快离开安江城。
武夫们洞察先机,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而且,他们大多是穷得叮当响的孤家寡人,早就习惯了风餐露宿,行囊一背,即可上路。
他们紧赶慢赶,奔向出城的路,只见城门紧闭,戒备森严。
守卫是一帮提刀的衙役,戴着官帽,穿着玄色长衣。光看他们的气息吐纳、站姿步法,并不算是武林高手。
武夫们仗着高强技艺,勒令衙役开门,放自己出去。而衙役们忠于职守,自然不肯,两拨人立刻拔刀相向,血溅当场。
阵势越闹越大,双方都像是见了死敌,刀剑碰撞,身如血衣。
少顷,弓箭手立于城楼,齐刷刷放箭。
武夫们无一幸免,尸身横卧于城门之内,显得壮烈而凄怆。
直到第二天清晨,沈尧方才得知,安江城已经被封了。外人不得入内,百姓不得出城。
卫凌风煮开一壶水,轻描淡写道“不能怪官府的人。疫病突发,难以遏制,大夫们查不清病因,药师们开不出单子。敌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除了封城,别无他法。”
许兴修端起一杯开水泡茶。他似乎很不怕死,笑得畅快“你们说那知县是不是一位青天大老爷他明知自己封城是死路一条,还是派出了衙役和弓箭手。”
“不派不行啊,”沈尧敲响棋盘,“安江城距离凉州那么近,倘若让瘟疫蔓延到凉州,给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所以啊,他跪着是死,不跪也是死,自然要站着等死。”
许兴修放下杯子,问他“小师弟,你可有对策”
沈尧随口道“上次在那个狗屁黄仙医的药铺里,大师兄留下了一张药方。我不晓得黄仙医有没有把药方扔掉,要是他们没扔,拿来用了,至少能缓上几天,死得慢些。”
沈尧生平第一次领教“说曹操,曹操到”,正是在今日。他刚讲完这句话,走廊外一阵喧哗,他依稀听见黄半夏的声音。那人吼道“沈大夫”
许兴修叹气“一报还一报。”
黄半夏见不到沈尧,不愿放弃,连喊了好几遍“沈大夫”
卫凌风走过去开门。
两日不见,黄半夏就被磨灭了嚣张气焰。他见到卫凌风,只能低下头道“卫大夫”
卫凌风问他“你父亲今天在药铺吗”
黄半夏拂开袖摆,正要跪下,沈尧从卫凌风的背后冒出来,气定神闲道“行了,别守在我们屋门口。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全城上下,只有你家的药材最多。”
黄半夏心弦一松,恭维道“沈公子气度宽宏。”
沈尧耸肩“啊,对了,阿黄,你先叫我几声大哥。”
黄半夏神色一僵。
“怎么”沈尧给他扣帽子,“做生意的黄家,和一个外乡人盟誓,还能言而无信不成”
黄半夏到底年轻。他被沈尧的一句话击中,艰难地吞咽口水。他背对着他们走在前面,途径一条曾经热闹繁华而现在萧瑟冷清的长街,最终,他一共喊了三声“大哥”
“唉”沈尧笑着应道,“瞧瞧看,从今天起,小爷我多收了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