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将军”卢十二的声音因为疲惫而呆滞,他的衣衫上沾满尘土,袖子和外袍的下摆上还有好几处撕裂的口子,整个人看上去落魄之极。
屋内平静了下来,每个人都闭住嘴,死死的盯着卢十二,宽敞的会议室里,只有火炉中的柴薪在劈啪作晌。
经历了艰苦的行军和拼死的会战,屋里的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期待,片刻之前,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吃饱喝足,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搂着女人柔软的身体。然后听到房门被敲得砰砰作响,报告大将军有要事召集,当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原先的辛苦都是白费磨破脚底板和大腿内侧的长途的行军,啃着比砖头还硬的腌肉和面饼、被荆棘扎满口子的小腿、叛军锋利的长枪和箭矢,全都落了空,沛王背着大将军回到长安,大将军的身家性命都未必保得住,更何况自己的功劳是否能兑现了。
“这怎么可能”沙吒相如绝望的呻吟道,“怎么可能沛王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们平定了叛军,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呀他这么跑回去又有什么用天子肯定不会轻饶他的”
“恐怕天子已经无法对沛王做什么了”狄仁杰应道,他的神色冷静,就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事情“沛王不是傻子,他当初离京可是奉诏领兵的,现在他就这么离开范阳,连和大将军知会一声都没有,就是抗诏,就算他是天子亲弟,也是大罪,削去王爵也不奇怪,从宗籍中除名也不奇怪。”
“狄郎君的意思是”沙吒相如问道。
“很简单,天子已经驾崩了,或者即便没死,也已经失去了权柄”狄仁杰叹了口气“而沛王一旦回到京师,估计就能弟承兄业,登基为帝了”
“天子驾崩这,这怎么可能”沙吒相如吃了一惊“怎么全然没有一点消息,天子的年纪也很年轻呀”
“这不奇怪”狄仁杰继续解释道“沛王这么突然回去,肯定是京中给他送来了消息,换句话说,京中已经有人掌控了局势,就等着他回去定下大局了。有了这样一个人,天子身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了”
“京中有人掌控大局”卢照邻的声音轻微的颤抖“那多半是裴侍中,只有他有这个本事,他的女儿就是皇后,是后宫之主。”
“裴居道他干嘛要这么做”沈法僧急道“他官至侍中,女儿为皇后,已经是赏无可赏了,就算拥立沛王为天子,又能如何他何必拿全族性命来冒险做这种事情”
“天子虽然立裴居道的女儿为皇后,但其女并不受宠”王文佐沉声道“我离开长安前,天子已经将杨思俭的一个侄女迎入宫中,对其十分宠爱,还和我流露过易后的意思,被我劝阻了”
“有这等事”沈法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三郎你当时为何不少说两句,现在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要易后就要废相,天子刚刚丧母就易后废相,外头的名声就不太好听了”王文佐叹了口气“我也考虑过这方面的危险,所以把沛王带出来,就是怕有人拿此人做招牌对天子不利,没想到”
“卢十二,大将军让你盯紧了沛王,你怎么让他跑了”沈法僧一肚子的怒气,不敢向王文佐发火,便朝着卢十二发作起来“现在怎么办他一回长安登基,咱们就都是逆臣了”
“属下该死”卢十二平日里的傲气早就荡然无存了,他跪伏在地叩首谢罪,王文佐叹了口气,将其扶了起来“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是我当初想的太简单了,只是让你监视沛王,却忘记了他毕竟是天子亲弟、行军大元帅,他真的要走,你还能拦着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