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案前宛若木雕一般,长久未曾言语、动作的徽孝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但光是这睁开眼的动作,都仿佛要消耗他太多太多的力气,他脸上堆满的皱纹中更多的疲惫困乏显现出来。
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几十岁,行将就木,奄奄一息。
其头上原本只是斑白的头发已然全白,且椅子两侧多有白发脱落,头发秃了大半,身躯羸弱枯瘦,仿佛已被抽干成半具枯骨。
腰背塌陷佝偻,难以直起身,身体处处都像是将死之像,却唯独胸腹之处宛若吹起的气球,相较上一次与江寿见面,肿胀数十倍,犹如车轮,将衣物鼓鼓撑起,十分臃肿。
若撩开衣衫,内里百根婴钉纵横交错封固于上、皮肉之下隐隐有婴儿面庞凸起的骇然景象,足以将活人吓死
他知道,他几乎已至大限。
若非凭借着水庄三楼的特殊之处闭门不出,凭着不甘心自身所修之道就此中断无有传承,他早在几日前便已被腹中邪胎蚕食殆尽。
可就是这般枯寂待死的他,却在江寿纵马冲出三阴洞府后,猛然抬起头来。
他踉踉跄跄、身体极大幅度弯曲,连滚带爬的挤到窗户边,“咔哒”一声推开了窗户。
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窗棂之上,在皮肉皱纹沟壑中睁开眼睛朝远处望去,却只能勉勉强强睁开一条缝。
窗外大雨瓢泼,可他却在交织的雨幕中,望见了江寿仓促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咬紧牙关,但嘴里的牙齿却不堪用力,“咯吱咯吱”的碎了一地。
徽孝老人艰难的爬回桌案边,艰难的颤抖着手从旁侧抽出一张黄纸,咬破中指却挤不出什么血,他费力猛挤才勉强有零星血珠渗出。
随即,他在黄纸歪歪扭扭写出几個字“此时出府,我生机几何”
几乎在他写完的同时,那纸上扭曲的血迹迅速消失,就仿佛被擦去了一般,不见踪迹。
接着,黄纸上又浮现出两个猩红而扭曲的字“必死。”
徽孝老人太累了,累到几乎无法完成皱眉的动作,正待再写些什么,那黄纸上的猩红字迹忽然又有变化。
“且观之,或有转机。”
徽孝老人一腔愤懑无从发泄,就这么在楼里看着旁人不知道此间真意,他还能不知道吗
现下他徽孝门中已成众矢之的。
就算没被朝廷和七字门盯上,暗中却不知有多少邪祟盯着,除却江寿所知道的那红裙女以外,还有其他邪祟也盯上了他徽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当日他希望江寿承诺他“未有所成,不出洞府一步”,就是因为在这洞府范畴之内,他还能有所依仗荫蔽之处。
可一旦出了洞府,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根本无从预料
简单点说,现在正是他试图传道于江寿的关键时刻,江寿此遭若是离开洞府太远,多半会被未知的东西给盯上
届时,不仅他所修行的殊业之道要就此断绝,就连他徽孝满门都要就此断绝了
他如何能静候观之
转机,又从何而来
徽孝老人身体前倾,艰难的用抖若筛糠的双手撑起身体,正准备走出房中,脚下地面上,乃至是四周墙壁上,猛地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字迹。
其间所书皆是“且观之且观之”与“出庄必死”,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在视图阻止徽孝老人。
“前次险些因我而害幼女、弟子俱惨死于野,今日,灾祸或将生于我三阴洞府之外,不论如何也不能坐看惨剧重演”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