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然使尽浑身力气,也只能做到忍耐。
无法派遣,无法消解,无法释怀。
斑驳破损的鞋子,咕嘟冒泡的硫酸,字句骇人的恐吓信,表情阴沉的跟踪者
梦境就和生活一样,日日常新。
今夜的梦里,快递寄来的遗像变成了她自己的照片。令母亲抑郁加深的那只犬尸,也被换成一只枉死的小白猫。
往事纷至沓来,底色赤红如海。
最后的最后,种种纷繁又可怖的意象,仍是收束于墓园中的那块碑。
墓前清寂,寒兰盛开。
虞婵还不记事的时候,母亲就抑郁而终。
初遇时,喻承泽曾给她造了一场全天下最美的梦。
梦醒时分黑白倒转,万事成空。
虚无的爱情化作水光里的泡影,影迷和粉丝成组织的大肆恐吓让她无处容身。
后来,虞婵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长大。
五岁时,她拿着喻承泽扔给她的卡,自己去超市买洗浴用品。
小小的虞婵站在一排莓果香型的沐浴露前,怔怔地挪不动腿。婴孩时期的回忆烙印进嗅觉,强烈又亲切的怀念感扑面而来。
很久以后她才听喻承泽的经纪人韩月提了一句,说虞石兰生前,很喜欢吃草莓和覆盆子。
梦境走到尾声,模糊得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愈行愈远,只留下一个郁郁寡欢的背影。
五岁的虞婵怯怯地伸出手,去扯她的衣角。
抬手时,空气荡起水圈般的波纹,将那烟雾般的背影打散了。
星月下,一抹水光凝在虞婵的眼睫上。
梦境到此本该结束。
可风向忽地一变,阴翳刹那间散尽。
长空清澈如璧,日光浅金,凤凰花灼灼盛开。
金辉在身上淋下温润的暖。
一个身影朝她走来。
虞婵睁开双眼。
碧眸金发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毛毯。
他身披星辰明月,夜色流光在锁骨上泛起微芒。清俊无双的混血容颜,与她近在呼吸之间。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他眉眼依旧,身上也还穿着那件开着纽扣的白衬衫。
可整个人神采焕然一变,看起来显得年纪更轻几岁,将衬衫穿得拘谨而青涩,碧瞳间清辉粼粼,溢出藏不住的郁郁寡欢。
乍见季澹的欢喜被略微冲淡。
不过虞婵对这种陌生的违和感并不意外。
看起来像是季影帝发动了被动技能整容式演技。
她裹着毛毯站起来“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季澹连语调都略微变了变,不同于之前成熟又沉稳的男性声线,多出几分青涩的少年气。
虞婵觉得稀奇,凑近他的脸,故意做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来。
“是不是又没有好好休息,刚才偷偷看了剧本”
季澹摇摇头“没有。”
星辰月色一片通明,他的眉眼却越来越暗。
“只是做了个梦。”
“梦里我是夏寒。”
虞婵看着面前的他,陷入短暂恍惚。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他和自己脑海里那张夏寒的脸慢慢重叠。
衬衫纯白,身形单薄。神色清澈脆弱,眼瞳宛若林中鹿。
挥之不去的抑郁感,如影随形地附上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