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修途指尖一顿,一片漆黑中看不清神情,只能听见声音像无风的海面“大过年的说什么呢”
房间再次陷入长久的安静,杭杨轻轻松开杭修途的手,又转过身,把自己往被窝深处埋了埋,再没有出声。
杭修途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坐了很久,久到时间的概念几近模糊,才慢慢起了身。
杭杨等到房门发出关闭的“啪嗒”声,小小的身体才慢慢颤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才极压抑地发出不成调的哽咽,他手脚冰凉,从来没有觉得冬季的哪天像今天这么冷过。
“哥,等樱花开的时候,咱们回家看看吧。”
“嗯。”
这明明只是两天前的对话。
今天大年初六,是万家团聚的最后一天,稍后天光破晓,晨风吹过千家万户,人们会整理好行装骂骂咧咧回归岗位,但他们还有来年可以期待。
但对自己而言,不一定有樱花再开的时候,也不一定有来年了。
叶璋没有被凌迟。
那个夜晚,风雪大作,黑和白在眼前交织,他强撑着一把支离的病骨走在大雪中。
“啪”手杖断了。
叶璋听到有什么落地的声音,他晃了会儿才明白过来是自己倒在了雪地里。
要凌迟的佞臣权宦怎么能死在这儿呢按贺乾的手段,八成会押一个身形体态和自己相似的死刑犯上刑场挨剐。
唉,临死还多造了个孽。
只是自己这辈子,带血的孽债一重压一重,早就算不清了。
叶璋这样想着,发僵的嘴角慢慢牵动了一下,闭上双眼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什么人急匆匆冲过来,但又像融于风雪中虚无的幻影。
半年后
乡野间一草庐中,叶璋拿着蒲扇坐在院里一颗榆树下,悠然晒着缝隙里洒下的点点碎光。他身形依旧清瘦,像“贴”在藤椅上的一张薄片,但脸上已经有了点人气。
院子门敞着,几个脏兮兮的混小子在他家小院里嚷嚷得震天响,叶璋也不恼,只捧着茶杯在摇椅上静静看,脸上笑意盈盈,过往的苦难都好似云烟散去,又好似从未发生。
一辆马车在院子前面一棵榕树后停住,一只修长的手轻撩开车帘,露出一双威严的眼。
半晌,贺乾放下帘子“走。”
车夫愣了一下“公子,不是来拜访故人吗”
风吹过树梢,掀起一层又一层的绿浪,一声极淡的叹息化入初夏的风中
“我有愧,不敢见。”
少时不知,堂前檐下,与君初相见;
而今年光过尽,打马茅屋前,与君永诀别。
全剧终
杭杨杀青的这天,他抱着手捧花和剧组人一一合影,唯独没见到杭修途的人影。
傍晚,剧组订的蛋糕已经上了桌,依旧没等到杭修途回来。
“小杭啊,”刘导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杭修途一早接到个什么电话,比兔子蹿的还快,当场就说有事请假走了,我这这应该提前问问他去哪儿的。”
旁边路丘阴阳怪气接过话“诶,我说那什么,是他杭修途临时缺席,不跟剧组商量无故请假,你在这儿愧疚个什么啊诶我给你说,老子要是心黑点,就把这事讲给营销号,到时候800个黑通稿也够这小子喝一壶的诶呦”
刘导在路丘膝盖窝那儿赏了他一脚,贴在他耳边低声说“嘴下积点德吧,我的路大导演,人家亲弟弟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