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常常走在这条下值的路上,一同谈论太平大小事,一同看很多次夕阳,春夏秋冬,来日方长。
那他就再等一等。
他知道,她此时的心思并不在婚嫁之事上。
夕光中,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甬道尽头。
春已尽,夏将立。
是夜,沐浴后的李岁宁披衣盘腿坐在窗边的矮榻上,焚着龙涎香,借着皎洁月色,执笔书写,落笔先见四个端正大字祭骆公文。
两世为人,这是李岁宁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写祭文挽词。
她曾说过,她的诗词造诣不算上佳,幸而文章写得尚可,只是与骆先生相比,自认还是云泥之别。
是以她书写间,认真自语道“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还望先生不要嫌弃啊。”
被月色浸染的笔下,未见华丽词藻,唯有平静叙述。
骆观临的出殡之期,在骆家人入京后的第十日。
世人讲求落叶归根,李岁宁也曾询问过骆家人是否要扶灵归乡,但金婆婆没有迟疑地做出了决定,要将儿子葬在京师天子脚下。
天下之大,凡为其主所领,即皆为故土,其心安处,方为归根。
能伴在明君侧,见太平繁华景象,便是他最大的福分造化了。
金婆婆含泪叩谢,如是说道。
于是李岁宁便让无绝和天镜在京郊外为骆先生择风水宝地,以泽及后代,造福来世。
而一应丧仪规制,同公侯之礼。
起先还有官员试图劝阻,但见罢那一篇祭骆公文,便无人再敢多言了。
那篇祭文中,交代了骆观临的一生。
其上未曾刻意避开他曾跟随徐正业起事的经历,文中将此事称之为于汲汲然救民之心中,茫茫然误入歧途。
并且言明了骆观临在江都的另一重身份钱甚先生。
她告诉了世人,钱甚都做过哪些事,言其虽不多言,却呕心沥血,从无藏私。
又言常存思过心,不改救民意。独往投豺狼,以身折己罪。
末了,书今观春满京畿道,此为千古第一春。
此末句见哀思,先生作千古,这是先生离开的第一个春季。
也见作此祭文者的雄心,这将是这尘埃落定的世间,开启千古太平基业的第一春。
这一篇足近千字的祭文,用词多平实淡然,未见半字哀呼,却也足以使人泪下,并让人看到了那位储君对这位骆先生的肯定及看重程度。
含元殿骆观临之死,若无太女明言,没人会擅自宣扬什么。
有官员便曾私下猜测,太女大抵不会正面认下骆观临所为,这没有必要,也实无益处。
许多君王登基前,常会想方设法否认销去一切有污点嫌疑、有可能引起后世是非争议的过往。
不料,这位储君亲自作下这样一篇祭文,明了了她曾救下罪人骆观临的内情,将骆观临原原本本的一生、连同钱甚这个身份,一并说与了众人听。坦坦荡荡,无惧无畏。
后世是毁是誉皆随意,她要为她的谋臣正名。
她不单作下了这篇祭文,在骆观临出殡之日也亲自到场。
这是李岁宁入京后第一次踏出宫门。
她入此宫门时,先生躺在含元殿中等她来。
今出此宫门去,送先生最后一程。
骆观临的棺木中,未曾有珠宝金银玉器等陪葬之物。
这同样是金婆婆的决定,她儿一心赎罪,在江都时的俸禄也悉数捐入善堂,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