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区别在于,这次老师向她转身了。
对上老人那双泪眼,李岁宁心间有一瞬的慌张,语气却愈发轻松,她想让老师轻松些
“荣王此时必为我设下诸多杀局,我偏不入此局,老师,这不也是一种出其不意的高明么”
“高明”褚太傅冷笑道“高明得很,高明到将先机都拱手让人了”
老人有些朦胧的视线中,却见那少年女子不以为然,语气洒脱跌荡“我这小王叔谋划多年方有今时此势,而我乃天纵奇才,今为苍生而虑,让他三子何妨”
“好一个让他三子何妨”褚太傅看着她“你倒阔气,这三子,让得或是天下之主”
李岁宁没有动摇“这天下之主纵迟十年为之,我也要先保北境不失。”
四目相视片刻,褚太傅忍着眼中泪水,再次背过脸去。
这一次,李岁宁未曾像上一世那般跪别而去,而是上前两步,倾身作势探看“老师该不会又不想认我这学生了吧”
褚太傅忿忿“你还敢提”
当年他说罢那句话之后不晓得有多后悔
李岁宁伸出了手去,抓住老人一只手臂衣袖,笑着求道“老师,您就答应我吧。”
褚太傅看向她,几分恨铁不成钢,几分心痛和妥协“你去打仗,我这做老师的又何时拦过”
李岁宁眼睛一亮“您答应了”
“多穿些,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褚太傅“胆敢少一根毫毛打你十戒尺”
这十戒尺,是老人现下舍得说出的最重的话了。
李岁宁倏地红了眼睛,依旧抓着老人衣袖。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微哑的声音掷地有声“区区北狄蛮骑我的学生,乃天命所归,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这一刻,老人通红的眼底有铮铮风骨,并与有荣焉
“去吧这一战,老师亲自为你送行,要你务必大胜而归,威加四海八方内外待得凯旋之时,普天之下无有敢不臣服者”
李岁宁强压下泪意,收回手,执礼于眼前,垂首应声“是,学生决不辜负老师厚望”
两日后,李岁宁即率大军动身。
褚太傅果然亲自相送,其余官员也悉数到场,包括安王李智也闻讯而来。
看着那道身影上了马,众官员心间仍觉难以置信,如此关头,承下了储君之位的人,却做出了这样出人意料的选择。
京畿必争之地未能使她转头一顾,她要赶赴之地竟是危险重重的荒芜北地
见那道身影调转了马头,将要离去,涂御史忽然出列,声音高昂而满含敬意,双手伏地,文人之躯竟是以跪礼待之
“臣涂德先恭送殿下”
其余人等悉数躬身行礼“臣等恭送殿下”
魏叔易也深深施礼“臣等在此,恭候殿下早日凯旋”
地上的高呼声字字恳切,风吹过匍匐的人群,穹顶之上风云变动不息。
同一刻,用来给天子“静养”的别院中,圣册帝自病榻上支起上半身,看向窗外“是皇太女率兵动身了吗”
“回陛下,正是”侍奉的婢女压低声音,道“百官皆去相送了。”
“好”圣册帝轻点头,眼神几分涣散,声音低低如风“除了不认朕其余一概,她还是和从前一样。”
圣册帝的视线定在窗外,蔚蓝天幕之上,任凭风云涌过,骄阳自处其位,自行其道,亿万斯年而不改。
随李岁宁动身的是先行骑军。
何武虎带领的中军也陆续出营,最后方则是辎重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