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一同投去视线的朝臣们,大多是第一次见常岁宁。
或许先前在京师时,也曾在祭典上碰过面,但那时他们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在一个小女郎身上停驻目光与注意。
纵然是芙蓉花宴上,荣王世子与玄策府崔璟曾争相求娶时,他们仍也不屑去正视一个空有美貌的将军府养女。
他们彼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时隔数年,那个小女郎会一跃成为大盛权势最盛的节度使外貌成了她身上最不值一提之物,而他们的生死已全都只在她一念之间。
女帝也将视线慢慢投去。
那个走进来的少年女子身形高挑纤长,周身气态从容一如从前。
昔日阿尚也常常这样出现在百官面前,但那时阿尚身上永远都是男子衣袍,那件掩盖了女儿身的衣袍,从阿尚八岁那年开始穿上,便未再换下过。
而今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阿尚穿着的是裙衫,再常见不过的女子裙衫。
那是一件青色的细绸襦裙,绣着一只白鹤,青是碧水青,鹤是胜雪白。
浓密乌黑的青丝梳作高髻,行走间,赤金步摇微微晃动,青白披帛轻盈飘逸,似还沾染着殿外未消的朦胧雨雾。
太原城中无公主祭服,寻常工匠短时日内也无法赶制,而常岁宁也更愿意以这寻常的女子装扮来完成今日的大典。
她生来就是女儿身,无需掩饰于男子衣袍下,也未必一定要时时以威严庄重的官服吉服来彰显壮大威仪。她本是寻常女子,但她站在这里,便无人可以置喙她的能力。
一身玄袍的崔璟跟在她身后两步远,随她一同入殿。
那些朝臣们并未向常岁宁行礼,她并不在乎。
一道悲怆愤怒的喊声在侧后方响起时,常岁宁连回头看一眼也不曾,依旧只往前行。
“无耻奸贼,公然窃取李氏江山今日李氏列祖列宗在上臣涂德先宁死,也绝不与此等奸贼为伍”
涂御史悲愤高喝间,便要撞向殿内的龙柱。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奔上前去,已被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两名玄策军死死控制住。
另有几名官员也欲图以死明志,同样很快被制住,其中有一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话,更不曾来得及动作,也被一并制住了。
他们悲愤之余,迅速反应过来常岁宁早有防备,且防备得如此精准,分明是有人泄漏了他们的计划可悲可恨,他们中间竟然出了此等没有骨气的奸细
在他们未能看得到的前方,太子李智的神情有些心虚。
这很快被控制住的骚动并未让常岁宁停下脚步。
她径直踏上白玉阶,行至祭案前,接过魏叔易点燃递来的三炷青香,双手执香,面向殿外,拜了三拜,再又面向祭案后的李氏祖先牌位,再拜三拜,适才仰首开口
“李氏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女阿鲤在外行走多年,至今日迟才归家,特于太原设此大典,一为向列祖列宗赔罪,二为请我朝天子储君及朝臣代为见证”
常岁宁言毕,将香缓缓插入香炉之内,双手交叠于额前,跪身叩拜先祖牌位。
“常岁宁,你在此装模作样,满口谎言,玷污晋祠,便不怕遭天谴吗”被制住的涂御史怒容质问。
常岁宁自蒲团上起身,面向众人,先执礼向天子和大长公主所在的方向施了一礼,才看向那些以涂御史为首、愤怒到了极点的官员们。
“忠与奸,真与假,并非是谁敢一死,便是谁说了算的。”女子沉静清晰的声音在殿内传开“若我是假的,诸位今日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