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愿”有朝一日,而此处的“愿”,仍是在向自己发愿。
崔璟听着这依旧平静的语调,看着落在她身上的两寸日光,那日光与树影以及她的轮廓交织,似绘成了一幅宏图,其上是一个人欲以凡人之躯,以为这世道万万民改命的决心作笔,以两世骨血为墨,所绘出的崭新世道。
崔璟知道,这即是她长久以来所求之道。
片刻,他才点头,深信不疑地道“会有那么一日的。”
只要她在,这幅宏图便有希望来到这世间。
常岁宁转身继续向前行,步履轻盈,语气听来散漫“那咱们便好好商议商议,如何才能将北狄这匹豺狼剥皮拆骨,断其爪牙,剖其野心,剁了下锅。”
崔璟跟上他,语气也不算严肃“有殿下在,小事而已。”
常岁宁转头看他“崔令安,你倒也很是精通捧杀之道嘛。”
崔璟脸上却写着不觉有异“涨自己威风,亦是兵家惯用。”
常岁宁点头“好得很,若叫北狄探子瞧了去,见我大盛主帅个个如此自大自满,他们怕是要提前庆功了。”
崔璟“那也很好,恰能让他们放松戒备。”
二人轻松散漫地说着话,但心中比谁都清楚,北狄这一战,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即便常岁宁曾有大败北狄的经验,此时却也并无取胜的绝对把握。
大盛是较之二十年前衰弱数倍不止的大盛,而北狄养精蓄锐至今,战力愈发不可小觑。
思及此,常岁宁在心中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越是如此,她越是庆幸有崔璟的存在,他保全了玄策军,并敢于冒大不韪也要坚持在并州培养骑兵,这份先见之明,以及胆魄与决心,是为大盛续命的关键。
接下来五六日,常岁宁与崔璟,以及众部将,几乎从早到晚都在商榷推演接下来的战事布局,常岁宁与崔璟更是时常对坐至深夜。
秦都护等人看在眼中,已然知晓常岁宁打算留下一同作战的决心,心中惊异之余,更添了一份敬佩。
除了带来的一万江都骑兵之外,常岁宁已传信唐醒,再增派两万骑兵来此操练这两万骑兵来自范阳俘兵,以及这段时日收拢而来的散乱势力,这东拼西凑而来的数目,是常岁宁此时所能拿出的全部身家诚意。
除此外,她将自己也押在了这一局战事之上。
而她从始至终并未借此说过什么,她就这样留下了,仿佛理应如此,不需要标榜,甚至也不需要解释这样做的原因。
起先知常岁宁亲至,秦都护等人只当她是随大军前来,或有趁此时机拉拢他们安北都护府一带势力的用心毕竟她自洛阳一路前来,从未停下过扩张自己的势力,她的野心已是不争的事实。
可这样一个坐拥绝大优势之人,此刻却选择押上自己的三万骑兵,并亲自留在阴山这最为凶险、而“回报”却又最少之处。
秦都护不止一次在心底叹息。
这位常节使固然未言拉拢之辞,可其所行已然让安北都护府上下皆心服,又何须再以言辞打动人心呢。
秦都护和府上幕僚商议罢,决定将常岁宁携重兵留守北境之事大肆宣扬出去。
一来,他们认为常节使如此义举,值得如此扬名。
二来,他们想借常岁宁之名稳固北境人心,乃至征召更多有义之士加入这场抵御北狄的护国之战当中,调动士气,重新聚拢如散沙一般的民心。
随着此事施行下去,秦都护愈发意识到其中的非凡意义。
在这山河满目疮痍,举国茫然混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