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份等待,并不是善意平和的。
戴从“钦差的言行态度如若稍有不慎,一旦激化矛盾,必会兴起祸乱。”
“魏叔易不会。”常岁宁道“他是聪明人。”
且他身为门下省宰相,敢亲自前来,已是最大程度的诚意了。
或许正因此,朔方军中大多数人才愿意给朝廷留有最后一点余地。
不过,这并不代表魏叔易一定能够顺利安抚朔方军,相反,常岁宁认为“他不激化矛盾,朔方军中却一定会有人借他挑起矛盾,以达成自己的算计”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军中的矛盾早已不是单凭朝廷的态度便能消解的了。
魏叔易,此行就是个活靶子。
这靶子再聪明,再擅长讲道理,然而军中刀兵相加,道理不是那么好讲的。
常岁宁在心中叹口气,段真宜这个勇气可嘉的儿子,此时的处境,真正是如梅雨天里的干粮说没霉就没霉了。
想到段真宜那封来信,常岁宁真情实感地担心了一下。
而后,她向戴从问道“如今朔方军中可接大任者,你们大都督心中可有人选”
乱象滋生不外乎是因兵权之争,同理,兵权的归属一旦明朗,便能最快程度安定人心。
“大都督原先看好之人有二,其中一人资历威望有余,现下看来却是起了异心”戴从道“余下一人心性人品更佳,然而威望不足,难以服众。”
常岁宁问及后者“此人叫什么”
“薛服。”
“薛服”常岁宁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道“威望不足,那便给他立威的机会。”
戴从心中一凛,只见常岁宁向自己看了过来,道“我初来北境,行事不易,还望戴长史能从中相助,以安关内局面。”
戴从立即躬身揖礼“戴从但凭节使差遣”
商议至将近子时,戴从才起身告辞。
常岁宁亲自将他送至院外,戴从再三施礼后,复才离去。
星月清亮,戴从负手而行,口中溢出一丝叹息,自语道“此非池鱼,而乃大者”
这一番长谈下来,他总算懂了一向杀伐果断的大都督,为何连写一封信给对方都要斟酌到那般地步了。
虽说情爱之事无道理可讲,但大都督被这样的人吸引折服,却绝不是偶然。
“长史口中大者,是指常节使”戴从身侧的心腹护卫问了一句。
这名护卫出身玄策军,奉崔璟之命护卫戴从安危已有两年。
“是啊。”戴从看向静谧夜色,道“在此之前,我还在想,这位常节使既有野心,何不趁取下洛阳之际,直接攻去京师”
他心中的答案是这是个聪明且有耐心的野心者,她知晓自己起势太晚,声名威望还需累积扩展,不愿行冒险之举、让自己现有一切有付诸东流的可能,只在史书上留下昙花一现的段落。
现下看来,这个答案依旧没错,只是原因却不单如此
“她在下一局更大的棋”戴从的声音很低,那一丝喟叹却清晰可闻“这棋局上,竟有大义二字。”
她不被眼下一时之利迷惑,而是着眼天下人心。
无数双野心勃勃的眼睛皆在注视着京师那一把龙椅,而她孤身往北,逆行而来,只为平定不可控的乱局。
今晚所谈,她未言半字慷慨,亦不觉自己慷慨,但在他这个旁观者眼中,却是以莫大慷慨赠之天下。
离去前,戴从甚至一反常态,问了一句本不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