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他父亲多么高傲不服人,而是父亲从年轻时便十分爱好享乐,实在很难生出这样的热血少年心思。
李复看热闹不嫌事大“且看吧,李隐有得头疼了。”
李隐借段士昂之手利用他攻下洛阳,这棋走得好好的,忽然被人一刀砍翻了棋盘,能不头疼么真正头疼的怕是还在后头呢。
李昀也跟了一句“这下,那位圣人倒是能松上一口气了。”
“那也是一时的难道你觉着常岁宁她收回洛阳,是要献给那位圣人的”李复道“她这样的人,岂会甘心屈居人下”
“而当今圣人既降驭不了,也容不下这样的人物。”李复估摸着道“迟早得打起来”
李昀听得来了兴趣“那今后谁输谁赢,父王您怎么看”
“我怎么看”李复道“我自然是躲起来看。”
他说着,又喟叹一声“这天下果然还是看别人打,才更有意思。”
热闹这种事,看看就得了,真掺和进去,那自己就成热闹了先前他这脑子当真是被粪给糊了,怎么就觉得自己也行了呢
答应段士昂的那一日,他必然是饿得不轻,才会糊涂至此。
想到这里,李复又有些饿了,让李昀取出一张肉饼啃了起来。
李昀也跟着一起吃饼,啃到一半,不由问“父王,母亲他们会不会有事”
他和父王是“已死”之人,注定是不能回范阳去了,而母亲他们定然会遭到牵连。
“被发落是免不了的。”李复咽了一口,才道“但你我已被处死,待那封血书再传开拿来保住你母亲他们性命应是够用的。”
虽是难逃被贬称庶人的下场,但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了。
思及此,再想到那封血书,李复对常岁宁又多了一分感激。
李昀心中安定一些,这才问一句“唐将军让父亲抄写下的那封血书到底是何物”
李复“告罪书。”
冬至之际,河水虽尚未结冰,但水流放缓,今夜无风,船只便行得很慢。
咽下了最后一口饼时,李昀擦了擦嘴,看向前方茫茫夜色,不由问“父亲,咱们要去何处”
“你我二人身无长处,自然要寻一处安稳地暂避”
李昀神情茫然“如今这世道,还有哪里是安稳的吗”
范阳王吃饱了就躺,拉过船舱里硬邦邦的旧被子盖在身上,困意上涌间,打了个呵欠“怎么没有”
有常岁宁那“未言”的第三个原因在,李复总觉着,之后还会再有交集的。
既如此,他也别跑太远,省得来日被她抓回来时太麻烦他这个人,最怕走路了。
随着小船渐远,水面上被撕开留下的痕迹,在月色的照拂下,慢慢重新愈合平整,正如人心逐渐平稳下来的洛阳城。
次日,洛阳城中早钟齐鸣,试着恢复了外出的百姓们小心翼翼地打听着消息。
范阳王李复被处决之事很快传开,一并被示之人前的,还有一封李复用鲜血写下的告罪书。
据闻,此封告罪书是李复提早留在洛阳宫苑中的,盖了李复的印。
其上的内容,一经传开,便令世人哗然。
那不单仅是一个谋逆者濒临绝路时的自省与忏悔,其中还揭露了一桩令人震诧的阴谋。
李复于此书之上言,自知犯下了谋逆大过,罪无可赦,然而他却也是遭人利用,不过是他人手中一颗棋子
其上直言罪人李复可死,然而范阳之乱祸至洛阳,始作俑者乃荣王李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