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内侍连忙面色惶恐地道“崔大都督您有伤在身,我等岂能劳驾于您”
说着,嗅着屋中还未散去的血腥气与药味,那内侍又不免叹息“此番叫崔大都督受苦了。”
李献眼中也有着关切与同情“崔大都督身上的伤势是否要紧”
继带兵镇压郑氏之后,崔璟竟然被除族了,当真是每一步都不在他最初的预料之中。
崔璟竟然就这么与清河崔氏断绝了关系
而更荒谬的是,姨母此番令人传旨叱责他行事手段残暴让他与钦差共同妥善处理后续之事,待回京之后再行请罪。
所以,现下是崔璟立功领赏,而他要领罚请罪。
李献在心中讽刺冷笑,面上则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竹榻之上脸色苍白的青年。
崔璟“皮肉伤而已,不值一提。”
李献不置可否,含笑道“还是要仔细养伤,须知日后国朝安定之大业,还需仰仗崔大都督。”
“崔大都督这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圣人”内侍满眼钦佩与同情,向京师方向揖了下手“您这般忠直大义,圣人定是能够体察的。”
此前这位崔大都督亲自率军镇压郑家,而今又遭崔氏除族,这两桩事,注定令其成为天下士族唾弃之人,但在圣人面前,却是恰恰相反的。
这相当于,这位崔大都督在圣人和士族之间,最终选择了前者。
如此,他们作为天子钦差,即代表着圣人的态度,此刻面对这位大人,便要将姿态放得更低一些才行。
一番格外恭谨的嘘寒问暖之后,才由湛侍郎宣读了圣旨,此道圣旨是为褒奖崔璟尽心救灾及镇压郑氏之举。
同一件事,一面遭除族,一面被褒奖。
湛侍郎身后的一群新科进士官员,心中对此大多感到唏嘘。
后面的一位年轻人,回头看向最后面的同窗同僚,拿眼神示意又记什么呢
谭离这一路来,怀中总揣着一个小册子,及几块炭笔,成日记个不停。
谭离不能再小声地道“自然是为官者的话术啊”
此时此刻此复杂情形,多好的现场教学啊。
他们刚入官场,便被揪出来用了,许多东西都是现学,不懂的实在太多了,每日湛侍郎被他们围着问,一个头十个大,眼看离崩溃只差一步之遥
于是勤奋如谭离,选择尽量自学。
那同僚眼神震惊,路上记些风土地貌也就罢了,如今竟连话术都要记
震惊之余,即将落于人后的危机感也油然而生,仓皇之下,道“谭贤弟回头可否借我也看看”
谭离面色为难了一下“这炭笔与册子,皆是宋兄借予我的”
毕竟这么大的开销,他哪里负担得起
那同僚立时会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好说,好说”
说着,垂目去看,不由小声问“怎连蔡公公的话也要记”
他们是要文官,又不是要做佞臣宦官
谭离坦然一笑“多学些,心里踏实。”
什么都学只会让他营养均衡,使前路又广又宽。
年轻同僚表情复杂,有些担心学得太杂,自己会消化不了。
湛侍郎等人又与崔璟提早知会了郑家的处置结果,一行人久久未曾离去,谭离手中的炭笔逐渐变得娇小玲珑。
另一边,常岁宁已离开崔璟的住处,策马往荥阳城中的临时住处而去。
风中有洪水消止,万物复苏的气息,常岁宁一路心情甚好,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