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宁站起身来,看着那两名护卫将李录很快带上了画舫。
“快将世子带进船内更衣”
李录坐在船头,制止了两名护卫将他扶进船舱的动作,声音微弱“等一等”
二人便一个给他拍背,帮他将水吐出来,另一个取了一件厚狐裘出来裹在他身上。
又一阵咳后,呼吸匀畅了一些的李录,定定地看着那只小船的方向。
原来这就是她的折中之策反过来要挟他。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今日答应与他游船会另有所图,但他至多想到她欲借机打探一些隐秘之事,试探他与荣王府,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但他自认分寸把握得当,并未透露出不该透露的。
然而,此时他才明白,以上皆为假象
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在他眼前带走樊偶
她必是早就怀疑淮南王之死与荣王府有关,所以在听到了他提议让樊偶来答话时,才会顺水推舟答应了与他游船密谈
遥遥看着那道站在船板上的身影,李录忽然发出一声笑音。
谁能想到,不过是喝了一壶茶而已,二人所处的位置便全然翻转,眼下他竟忽然成了被动的那一个。
好一个折中之法。
是他技不如人了。
“世子,可要放出暗号,让人去追吗”护卫请示问。
船上虽只他们和樊偶三人,但岸上还有他们的人在。
“追难道她会束手就擒吗”李录冷笑一声“宫中时刻在留意我的行踪,若再让他们现身,闹出不该有的动静来,你认为我还回得了益州吗”
到时圣册帝只需一个豢养私兵意图滋事的罪名,便可将他彻底扣下。
今日丢了樊偶,已是一桩麻烦,断不能再闹出更大的麻烦了。
“是属下思虑不周”那护卫紧皱着眉,看向那不紧不慢离去的小船,忽然又意识到了一处不对。
这常岁宁就这么掳走了他们荣王府的人,何来的底气他们就一定追不回来事后他们大可直接去兴宁坊大将军府讨人
李录又凉凉地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原来掳走樊偶只是其一,她借今晚与他游船为遮掩,竟是要就此出京了
所以,羊装要答应他的求娶,大约只是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给谁看自然是那位圣人。
如此看来,她今日必然是将二人在大云寺中的谈话泄露给宫中了。
她刻意让那位圣人认为她之后会借二人的亲事离京,因此松于眼下短暂之防备,但实际上,她离京的时间,就在今晚此时,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关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离开。
在一名护卫的搀扶下,李录颤颤晃晃地站起身来。
对方那艘小船上未曾点灯,她今日前来赴约,穿的是襦裙是极浅的青,披风正是夜幕之上那轮月亮的颜色。
这样的浅色刚在水里洗了一遭,此刻立于月下,无灯相映却也自萦绕着一层澹芒。
夜色下幽幽湖面水波晃动,让那抹浅色的主人看起来如月下仙子,湖中精怪,皎洁而又诡谲,全失了凡人该有的气息。
然其行径却实在令人恼恨。
她此刻随手拿起挂在船舱门上的弓,搭箭,瞄准了他的画舫。
“世子当心”
护卫刚要护着李录避开,却听李录声音冷澹地道“不必多事。”
破空之音擦着湖水的潮气响起,那支箭不偏不倚地扎在了李录脚边两步远处的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