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着士族家主的傲骨,但一双已显老态的眼睛却始终清醒“因未曾输过,习惯了赢,许多人免不得便觉得不会有输的可能你父亲,便是其中一个。”
“但数百年煊赫,说来长久,看似屹立,若放眼千万年间,却不过沧海一粟,一粒微尘而已”
崔据最后道“凡世间物,皆有荣枯时。”
他语气清明沉稳,并无叹息,却字字叹息。
一直静静听着的崔璟,此时才道“荣枯虽自有定数,纵有野火过原,付之一炬,但若能保存根须,待来年春日,便有重来时。”
崔据看着孙儿,缓一颔首。
“那便重来一局吧,且让祖父看看你如今是否有精进处”
灯烛轻动,室内光影织晃,祖孙对坐,所隔棋盘黑白错落。
崔璟自崔据书房中出来后,刚行数步,便有一名管事迎了上来“郎主请郎君移步一叙。”
同一刻,卢氏房中也坐着几个散宴后跟着过来说话的族中女眷。
几人口中所谈,正是崔璟的亲事。
“我母家侄女已至婚嫁之龄,长嫂也是见过的”
见卢氏掩口打了个呵欠,很是漫不经心,其中一名妇人便道“大郎此番时隔两年方才回京,说句不中听的,若再有战事,又不知要离家多久,这亲事当真是不能再耽误了,长嫂也该上上心抓紧一些了。”
“三弟妹这话说的,竟好似我不愿替大郎上心一般”
方才正打呵欠的卢氏倏地红了眼眶,苦涩自嘲一笑“果然与人做后母不是一件容易事,阿母诚不欺我可谁叫我命苦呢,彼时族中姊妹未嫁的只我一个,我虽自认比不得诸位弟妹擅操持族中事务,但这些年来也算尽心尽力,怎到头来仍是落得一个不上心之名呢”
说着,眼泪已掉了下来。
她为崔洐之妻,虽为续弦,却也是正正经经的宗妇,见她如此,那崔氏三房的夫人便有些慌神“都怪我关心则乱一时胡言,竟叫长嫂误会了”
“是啊,长嫂这些年来为族中操劳,我们皆是看在眼中的”
托腮坐在内室中的崔棠听得外面传来的安抚声,不禁啧叹一声这下不就没人顾得上关心长兄的亲事了吗
见卢氏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便有两名劝得口干舌燥的妇人告辞而去。
这下便只剩下了崔氏二房的夫人。
她的路子和先前两位不太一样“大郎素来不听劝,管得多了,反倒成了恶人,长嫂由他折腾便是。”
她虽唤卢氏一句长嫂,但进门比卢氏早数年,年岁也长卢氏一些。
此时语含暗示地劝道“大郎不懂事,也不得宗子喜爱可家主年事已高,这两年已有让宗子承继家主之位之心,届时便要选出新宗子,既大郎不争气,那长嫂你为族中而虑,纵是另做打算,那也是应当的。”
卢氏一愣“可宗子之位若不传给大郎,那还能给谁”
听得她这句好似别无选择之言,二夫人也是一愣,一句“你没儿子吗”险些脱口而出。
她只能说得更白一些“依族中之制,若大郎不成,自然是该轮到次子”
卢氏讶然“这怎至于大郎只是固执了些,他的天资才干族人还是认可的”
二夫人压低了声音“可宗子不喜大郎只一条不孝,便够压死人了。”
卢氏掩口“弟妹的意思是让我挑拨他们父子之情”
二夫人神情一颤“绝无此意”
卢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倏地瞪大了眼睛,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