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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寒梅(1/3)
    天色已经很晚了。

    苏梦枕独自一人回到玉峰塔时,茶花早就已经在楼上等候了许久。

    他甫一坐下,茶花立时就端了碗黢黑浓稠的药汁上来。

    苏梦枕伸手接过药碗,一仰头便干脆利落将整碗药汁全都灌了下去。

    他残喘至今的人生中,前面整整二十年,日日皆是如此几碗苦药一路苦过来的。

    抬头喝药的动作,几乎已化为这副病弱残躯的一种本能。

    “茶花。”

    他方才放下药碗即已开口吩咐道,“你去唤杨无邪过来,我有要事相商。”

    “是,公子。”

    茶花的手脚动作一向麻利,他很快收拾好了药碗旋即立马转身匆匆离去。

    等他走后,苏梦枕阖着双眼微微半倚靠在了椅背上。

    一碗苦药就算是喝完了,那份苦也往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苏梦枕以为他早已能够做到无视那份苦。

    但今夜不知为何,明明是多年来喝惯了的药,这一碗却好似万分苦涩,苦得他喉咙口一阵阵发麻发痒。

    这份麻痒实在令人难以忍耐,他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不住急急呛咳了起来。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轻颤着从怀里摸出帕子,却在即将捂上唇时无意中瞥到了帕上一抹殷红。

    这并非是他的血。

    苏梦枕的咳嗽仍然还在继续不休不止,但这次却一直都没用上手中紧攥着的那条帕子。

    这场咳嗽犹如疾风暴雨一般来势汹汹。

    然而爱意和咳嗽一样,是忍不住的。

    那个姑娘,有着他以前不曾有的,以后也不可能会有的鲜活生命力。

    自她身上散发而出的,是有如初升旭日一般的盎然朝气。

    正如她手中那柄扶光伞的名字一样,是扶桑浴东海之光色,是日出东方之初光。

    有着温暖,有着生机,有着希望。

    这是他所羡慕的,亦是他所渴求的。

    在她身边时,周遭的世界好似都隐隐生动了不少。

    所以他总是会忍不住的想靠近她,仿佛只要再靠近那么一点点,就算是他苏梦枕,也能就此获得新生救赎一般。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理解自己,为何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追寻她的身影。

    他总是高高站在这玉峰塔上。

    有时候他会倚靠在阑干边,远远就望见她带着那只小鹦鹉到处乱跑,时不时还叽叽咕咕说着小话。

    有时候也会看见,她似是委实无聊极了一般总是故意欺负着茶花玩,那样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却每每都会被她逗得脸红脖子粗。

    有时候却也能更加靠近她,看着她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里,总是不自觉就将她的想法全都透露了出来,或是在偷偷观察他,亦或是在心里偷偷编排他。

    她的眼瞳是琥珀色,浅浅的,淡淡的。

    当她抬眸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总是会忍不住盯着她的眼睛看。

    看着她滢滢的眼瞳里,映着小小的苏梦枕。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想开口问问她,在她眼里的苏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想问问她,在她心里的苏梦枕,又是被放在了哪个位置上。

    但苏梦枕却从没开口问过。

    因为他知道,他是她第一次离开家后,遇见的第一个人。

    对她而言,苏梦枕这个人,或许是不同的,却又或许与旁人没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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