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玉的笑容浅淡而僵硬得不似笑容,却在他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出和气,显出他能展现的最大温柔。
陈怀玉当了多少年的刽子手,就在内心挣扎了多少年。他没有因多年的杀人行径而麻木,心中始终存在着对剑道,对道义的追求,因此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愧疚随着岁月堆叠。这一切,让他在和眼前的那个孩子说话时,语气里的不仅是温和,更是在经年累月里褪去了他色,只留如墨的宽容沉稳。
他把右手握着的剑换到了左手,不动声色地把左手向后掩了掩,伸出右手去抚孩子的头。
“谢谢大侠。”孩子并不在意陈怀玉不自然的笑容,说完就咧开了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那声音带着稚气,脆生生的。
陈怀玉的手在半空中不自然地顿了一瞬,左手握着剑柄的力道重了些,右手手指微动,最终落在了孩子的肩膀上。他嘴角的弧度浅了,张口发出的竟也成了喉音未连的喟叹“快回去吧,你的亲人还在等着你。”
孩子藏不住事,神色显而易见地黯淡了下来,眼圈也红了,他没有察觉陈怀玉的古怪,声音蔫了似的,闷闷的回答:“可是嗯。”
孩子向他道了别,最后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等会儿就往南路走,那里安全。”在孩子未走远前,陈怀玉几次张口又合上,最后只是补充了一句话。
孩子匆匆点头,很快走远。
陈怀玉也便随着孩子的离去彻底收回了不自然的笑,目光却凝在孩子离去的方向。
他真正想说的其实是“快逃,逃得越远越好”。但想着那个孩子的眼里会露出怎样刻骨的不符合年龄的憎恶,他退却了。
作为一个剑客他不该有退却的懦弱,然而正是因为他还想把自己当做剑客,他才不得不退。
良久,他松开握着剑柄的,因过分用力而青筋盘亘的左手,轻声说:“下次可别再找错了救命之人。”
那声音轻得仿佛能随风逝去,却很缓很沉,带着沉重的愧意,也带着释然。
他认出了那个孩子,那是他所效命的权贵要求格杀勿论的政敌的孩子。那个孩子手里有着可以威胁权贵地位的东西。
那个孩子巧合的躲过了一场大清洗,逃脱在外,却又在如此大的江湖里再次遇到了他这个受命杀他的人。这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孩子是那么的年轻,即使背负了仇恨也还留着善良与纯真,刚才,他没有认出站在他面前的正是血洗了他家的仇敌,甚至叫他“大侠”。
他愧对这声大侠,也愧对自己的剑。
他移开了看着孩子离开方向的目光,目光不经意地停在了剑上,背脊无声无息地弯了,像是有沉重的东西压在上面,带着压垮信念的重量,衣衫随风而动,肩上的那部分仿佛在颤抖。
最后,他重新直起身,戴上了斗笠。
那日成为了陈怀玉生出刺杀权贵念头的开始。
当这一场结束时,众人还都沉浸在一种沉郁苍凉的氛围里,直到导演带着惊异与满意笑眯眯地说道:“你小子行啊,演技精进了不少。”
“谢谢导演鼓励。”司默几乎瞬间脱离了陈怀玉的形象,微笑着回答道。
导演是个拍商业片的实利主义,对作品的角色没什么非谁不可的情怀,自身也很有实力,所以他不像那些追求艺术的同行那么排斥投资方塞人。看在尹瑜演技过得去,网络上黑料虽多但也没什么大尺度的份上,他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就着投资商的要求收了这块烫手山芋。
不过今天这场过后,他倒是觉得自己捡了块宝。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