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只有不情不愿地退出堂屋。
她这一走,室内暖馨温香便随着她散尽,只余公事公办的冰冷。
姜照道“我觉得你还有话没说完。”
梁潇唇角微勾“国公眼明心亮,辰景佩服。”
“行了,别给我戴高帽了。”姜照摆了摆手“有话快说,我一会儿要领着姮姮回王府,不能再你这狗窝里久留。”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椅,“坐着说。”
梁潇依言坐下,道“国公在闽南应当听说过,卫王伙同朝臣试图推行新政,招揽了大帮文人,声势颇为浩大。”
姜照的眉头轻皱。
梁潇接着道“卫王是先帝生前最疼爱的儿子,他文成武德,不逊于当今官家。”
姜照猛拍茶桌,怒道“你胡说什么官家英明神武,岂是区区亲王能望其项背的”
梁潇缓缓笑开“看来国公还不算糊涂。”
“不管官家明面上对卫王多么恩宠忍让,要让他容忍新政的存在,那都是不可能的。若是官家就此对卫王大骂一通,或者处置几个新政的活跃分子,那反倒还不是最糟。最糟的莫过于当前这种情状,官家隐而不发,俨然是要秋后算账的架势。”
“而且,辰羡和墨辞亦身涉其中。”
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姜照当即脸色大变,端着茶瓯的手猛地一颤,几滴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正落到手背上。
梁潇从来都不认为姜照是有勇无谋之辈,相反,他能统率边陲十万精锐,常战常胜,威名在外,谋略城府皆是上乘。
前世之所以落得那个下场,在梁潇看来,不过是为忠心二字所累。
前世新政事变时,姜照尚在闽南统军,淳化帝连发三道圣旨召他回来,朝野上下皆传闽南节度使必反,淳化帝为了要挟他回来,甚至把姜墨辞吊在了金陵城外,本来是要连姜姮一起吊的,被梁潇挡住。
后来,姜照还是回了金陵,亦如今生,身边只带百余轻骑,奉诏而来,束手就擒。
在最初,梁潇也曾觉得姜照是被一双儿女所累,怕他们会没命,才自投罗网。
可后来,梁潇渐渐明白了,在姜照这样的人心中,儿女私情永远排在家国大义之后,他对君对社稷一腔热血,可偏偏,他所忠于的君王不信。
梁潇自知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因为更加佩服姜照,举目望去,前后两世,梁潇最佩服的人就是姜照。
两厢沉默,各自都有心事。
许久之后,姜照才道“辰羡和墨辞太糊涂了,他们不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辰羡另说,墨辞这孩子自小不在我身边,疏于教导,秉性是纯良的,但过于纯良,没有防备心,总是容易召至祸端。”
他抬眸掠了梁潇一眼,“他们要是像你,我倒是能安心了。”
梁潇道“我会保护他们的。”
姜照笑道“你倒是大度,我以为出了王府那档子事,你早就打算跟他们一刀两断了。”
少年时的梁潇是有这么大气性的,甚至新政事变后,他再回王府,见那萧索惨状,怜悯之余还有过几分幸灾乐祸。
可经历了十几年兴衰荣辱,梁潇早就把这些东西都看透,也都放下了。
他看上去像是正和他们一起在经历这些事,但其实是在站在事情之外,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事情始末。
有种淡然的、超脱的态度。
他笑了笑“辰羡终归是我的弟弟,墨辞也不是外人。”
他这话说得极妙,也是顶精明的,姜照掠了他一眼,挺直胸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