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安坐在八仙桌前,敛袖文雅地端起茶瓯抿了一口,望向对面的梁潇,问“你与姮姮商量得如何了可要和我一同回去”
梁潇道“姮姮有顾虑。”
“不要强求。”顾时安端瓯的动作一顿,抬眸郑重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再强求姮姮。”
梁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强求,如果她实在不愿意,那就不必回去了,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她的。”
顾时安眼底涌过几许复杂“你也不回去你真的不想最后再见崔太后一面了吗”
梁潇面上波澜不兴,带着些许淡然冷漠“摄政王早就已经死了,除了姮姮和晏晏,我对别人没有半点亏欠。”
顾时安颔首,面容清风和煦,也不多做劝说,只是环视这花厅,面带微笑“真好。”
梁潇眉梢微翘,问“好在哪里”
“姮姮在这里过得很开心,性子也变得开朗豁达,这大概就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顾时安唇角噙笑,呢喃“真好,真好。”
梁潇听着他的话,不由得也笑了。
晚膳用得很好,觥筹交错,言笑晏晏,顾时安说了很多金陵的近况,有辰羡的,姜墨辞的,还有新选上来的俊彦文官的轶事。
言语间,那富丽繁华似锦的帝都徐徐铺陈在眼前,恍如隔世,恍然如梦。
姜姮喝了半盏梨花酿,莹白脸颊透出薄薄的红晕,轻轻地问“我爹爹和哥哥都还好吗”
顾时安温柔地回“当然好,墨辞是神卫都指挥使,职系守卫禁宫和官家的安危,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想尽的忠。官家很信任他,逢年过节恩赏不断,前些日子还屡派太医去给姜国公视疾。”
当然,这是好的,还有不好的,顾时安没有说给姜姮听。
他不能再像过去和姜墨辞那般亲近,他是左相,姜墨辞是手握重兵的武将,两人需得避嫌,不可交往过密,以免招来君王忌惮。
还有,新政推行得并不是十分顺利,檀令仪为首的文官列出来的举措过于理想化,损碍了太多旧权贵的利益,引来不少弹压。
荣康帝初掌大权,凡事求稳,不好与宗亲翻脸太甚,跟檀令仪起了几回冲突。好在两人是共患过难的师徒,荣康帝还是很看重感念自己的老师,这要是换个人,说不准可就悬了。
顾时安最佩服的是,任新政推行如火如荼,几经沉浮,辰羡始终能沉住气不参与其中,避在国子监里,一心教授圣贤书。
当年那个热血激昂横冲直撞的梁世子终究长大了,能顶起靖穆王府的门楣。
因辰羡不大参与政事,顾时安反倒不需要和他避嫌,闲暇时两人还会聚在一起小酌。
世事就是如此,不曾尽善尽美,也不曾坏到绝境,总是掺杂喜忧,哀乐同享。
姜姮听得很认真,以手擎额,歪头看向梁潇。
梁潇知道她的酒量,已经吩咐虞婶去煮醒酒汤,正准备倒杯热茶喂姜姮喝了,见她一眨不眨地看自己,觉得新奇有趣,笑问“看我干什么”
姜姮目光迷离,半是醺醉半是清醒,呢喃“我想回去看看。”
梁潇喂她喝水,极平常道“你想回去,咱们就回去。”
她喝了一小口,神色迷蒙“看完了,我还想回来。”
梁潇依旧平常道“我会带你回来的。”
她沉默着幽幽看他,蓦地问“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梁潇握着茶瓯的手猛颤,残茶泼溅出来,滴到手背上,有着灼灼烫意。
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满怀惊喜又忐忑地凝睇着姜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