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悄然在心底升起,他张了口“姮姮”重伤之下昏迷许久,嗓音粗得不像话,像细瓷中揉进一把砂砾,粗嘎难听。
姜姮眉目婉秀,神情平静,一边喂他,一边说“郎中看过了,你身上都是些皮外伤,看着凶险,没有伤及筋骨,好好养几天就好了。”
药碗见了底,她把碗勺都收起来,转身要走,梁潇伸手勾住了她的裙裾。
他比不得从前驰骋沙场武艺超绝的将,如今重伤在榻,力气绵弱得很,手指面前勾住裙绫,却再难使上更多的力道。
姜姮背对着他站了一会儿,转过头,道“你不要怕,你伤好之前,我不会丢下你的。”
这话说得很厚道,却含有很丰富的意思。
伤好之前不会丢,那是不是伤好之后就要丢了。
梁潇脑子向来转得快,立即品咂出这一层意思,刚才喝药时没觉出的苦,此刻却尽数顺着喉线泛涌上来,苦得舌尖发麻。
原本想向姜姮倾诉的事,一时之间也哽噎在喉间,再难说出来。
梁潇卧在榻上郁郁寡欢了数日,每日动不得,还会在姜姮看不见顾不上的时候被晏晏当玩具,倒不会再打他脸,可是会爬上来捏他的鼻子揪他的嘴,这任人鱼肉的感觉委实难受。
正当梁潇郁极的时候,却又渐渐抓到了一丝希望。
不怪他自作多情,实在是姜姮把他照顾得太好。
每日喂饭喂药耐心细致,还会隔两天给他擦拭身体,那绵柔小手无意中触到自己的肌肤,带来温暖宜人的触感。
梁潇的身子骨本就结实,在她的照料下飞速痊愈,直到能起身来回走,他心里还残存几分侥幸,觉得姜姮心软了,大概也许不会丢下他了吧。
在这种忐忑不安中,除夕如约而至。
清晨,姜姮趁晏晏没醒,把梁潇拉到小桌前,很严肃地对他说要和他谈谈。
梁潇心弦骤紧,吓得话音都哆嗦“你你说。”
姜姮看了一眼在榻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晏晏,转过身,将声音放低。
“你身体好得也差不多了”
她只刚起了个头,梁潇便握住她的手,言谈恳切道“姮姮,你再想想,我最近乖得很,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保证我以后都这么乖,我求你”
姜姮把手抽出来,瞧着他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眶,低头默了默,轻声说“你总得讲些道理。”
梁潇的手半张半合,伏在桌上,还维持着被她挣脱的姿势,缄然半晌,才艰难地收回来,认命地颔首“你说吧。”
姜姮道“这船上只有我们三个人,晏晏又小,要做的活很多,你的伤已经好很多了,不能天天窝在舱里吧,你得帮我干活。”
梁潇瞠目,半天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又好似被抛到了海面上,随浪沉沉浮浮,一时忧一时喜。
他生怕姜姮改主意,忙挽袖子道“你放心,放心,有什么活只管说,我全干了,你歇着。”
这方面,梁潇对自己是有信心的。
他可是在吴江过了几年苦日子的,浆洗缝补料理膳食无一不能,他就不信了,凭姜姮这自小养尊处优的娇滴滴小姐能干的,他就干不了。
他踌躇满志地上阵,很快在烧糊一锅粥和打翻盐罐子后,被姜姮赶到了船头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