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回鹤来得晚了些,屏风上的字迹已经隐没,他朝着贵妃榻走去,手指划过贵妃榻后的墨玉屏风。
指尖在玉石一样的触感上划出淡淡金色的波澜,有关于连城璧的生平过往展现在脑海中,傅回鹤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看似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会出现在这里。
傅回鹤在贵妃榻上坐定,侧首吸了口烟,缓缓呼出,声音清淡:“你做了一个梦。”
“是。”连城璧微笑着,虽是在说自己所经历的事,他也仍旧温和克制,嗓音若三月春风,杨柳拂面,“我做了一个很久很长的梦。”
“长到在梦里,我几乎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他看到自己在年少成名之后撑起连家的赫赫声名,看到自己依照婚约与金针沈家的女儿成亲,看到自己与妻子的貌合神离,也看到了他们夫妇与萧十一郎之间的爱恨纠葛,更看清了自己最后可悲可怜又面目全非的模样。
连城璧最开始做那个梦时,正值十一岁扬名武林的那一战之后,梦到结尾时,他也不过十三岁。
至此的日日夜夜,他都徘徊在那清晰又荒诞的梦境中,仿佛看着自己划入最深的无底深渊。
连城璧不明白梦中沈璧君对爱情的奋不顾身,不明白萧十一郎情深的孤注一掷,但他看得懂梦中的“连城璧”。
不论沈璧君与萧十一郎如何,连城璧始终是连城璧,是那个哪怕谈及爱情,也只会付出三分真心的连城璧。
因为对常人而言十分的真心,在连城璧的身上已经给出去七分深深融入对连家的执念,他所能给出真心,本就只有三分。
因为太少,所以他给得吝啬,给得多疑,给得小心翼翼,就像是黑暗中的小蝎子,只要被他试探到些许的不妙,他便随时准备好断尾求生,不给任何人伤害到他的机会。
连公子有多么霁月清风,文雅清华,连城璧就有多么敏感脆弱,自我挣扎。
或许武林的女子以嫁入连家为幸,可嫁给连城璧却绝不是一道上上签。
因为哪怕连城璧将仅剩的三分爱意都给了你,却也会在选择衡量之时将爱人送上筹码的一端冷静算计。
傅回鹤想了想,问:“你来离断斋,是想摆脱既定的命运”
连城璧没有回答,过了几瞬,他淡淡道:“或许算吧。”
他抬眸看向傅回鹤:“梦境中的一切发生在我与沈家女儿成亲后的第二年,但如今沈姑娘并无心上人,连、沈两家产业名声均有牵连,婚事并非轻易可退。我来此,只想寻得一摆脱既定孽缘之法,惟愿余生与沈姑娘和萧大侠形如陌路,互不干连。”
连城璧的语速很慢,慢到似乎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经过反复的斟酌衡量,字句条理分明,没有半分失礼。
哪怕是对梦境中有着生死之仇的萧十一郎也不例外。
“我平生所愿唯有连家,若我的婚姻注定不睦,连城璧终身不娶也未尝不可。”
傅回鹤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来交易,明明确确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想要通过交易得到什么的客人。
他思考了一下灵雾池中剩余的种子,竟并没有想到哪个与连城璧性情相符的,当下甚至有些怀疑结缘屏牵缘分是不是出了些差错。
连城璧见傅回鹤不说话,他也并没有催促,而是就这样静静等候在桌后,眼帘微垂,好似对离断斋没有半分好奇。
傅回鹤见灵雾池里的种子一个推一个,但都没有出来的意思,顿觉无奈,抬眸道:“连公子此言,倒像是想要从我这离断斋交易走一位夫人。”
连城璧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