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天气凉,尤其他们宿在营帐里,风总能从缝隙里丝丝透进来,殷受沐浴完,回来见甘棠正斜靠在床榻边,手里握着卷文书翻阅,明显是等他,笑了笑,便也甘之如饴地上了床榻,温声道,“睡罢,棠梨。”
甘棠自动窝进他怀里,舒舒服服闭上眼睛道,“睡不着,阿受,我们来说说话罢。”
油灯微弱,殷受却还能看见甘棠唇角压不住的笑意,心里无奈,低声道,“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说什么话,快睡罢。”
“我不困,你说,就说你小时候托梁换柱的故事。”这么四个字虽是彰显了殷受天生神力,但这情形想象一下真是有够中二的,一提起来甘棠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都是革命英雄举着炸药包的模样
甘棠自己乐了一声,殷受看她这般模样,给她拉了拉被子把她后颈也盖住了,搂着人无奈道,“作弄我棠梨你好似很开心,我看自为我来的那一日起,棠梨你眼睛里的笑意就没断过”殷受说的是实话,这些年甘棠威严盛重,这般轻松的笑颜着实不多见。
知道还上勾,她虽不能时时听到殷受的心里话,但偶尔能听到他心里说她心怀不轨,但他很奇怪就是了,她若开口让他陪,他必定有求必应。
甘棠翻了个身,凉凉的后背贴在了他温暖的身体,困意不一会儿就翻上来了,以前地位不对等,两人立场相冲,她弱殷受强,现在不一样了,势均力敌,相处起来自然要轻松许多,先不说他心里如何想,眼下她睡着,殷受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甘棠东想西想,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殷受陪着睡了一会儿,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的时候便醒过来了,轻手轻脚下了床榻,给她盖好被褥拉好帷帐,挪了灯,自己去案几前翻看起文简来,因着甘棠白日缠人得很,近来他都是夜里处理政务,有需要商议的,差不多天明时再去属官的营帐,把人叫起来议定政务,再由人送回大商邑去。
好在先前清理了一批权贵,北门阶前的血迹还没冲刷干净,殷商剩余几个世家连同他大兄都还算安分,否则他真没法在这陪着妻子的。
待处理完外头已有鸡鸣声,殷受想着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给崇明写了封信,大概意思是先从崇国做起,给农庄里劳作的人牲和奴隶按月发放粮食,且让士兵开荒种桑,耕种五年以上,可有半数私田。
殷受给个大概,有辛甲在,细则上落在实处不成问题,另外给了一封便宜行事的诏令,贵族世家们若因此起了兵变暴动,直接兵震便可。
殷商不比棠地,要施行这些改进的政策,唯有兵力镇压这一条路能走。
桑树,先前甘棠在明川的密林里,便寻了好些桑蚕种,还有供嫁桑树接用的砧木种,如今种了这一片片的桑树林,显然是要在丝这一块上下功夫了,且动静不小。
但这些不是平民能穿得起的。
殷受思量半响,复又提笔写了份诏令文书,交给大商邑里的经家,经家世代做绸布生意,经手的丝纨布料除了销往天下各方国,经家的族长经俸还一路往西翻过了昆仑山,销往更远的西方戎族
这是条敛财之路,倘若甘棠想走这一条,他事先准备好,打通西行之路,谋求与她合作共赢,争取到的利益也更多一些。
做完事殷受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见天半亮不亮,估摸甘棠也要醒了,复又上了床榻,勉强又睡了一会儿。
甘棠习惯早起,睡够了自然就醒了,醒了头一件事就是探头看看墙角那边的案几,发现文简果然从左边挪到了右边,油灯点干,知道殷受这厮又半夜爬起来处理政务,回头看看她自床榻上坐起来都没反应的死猪殷受,心里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