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延眼睛停在比赛场上,但基本没怎么看双方队员是怎么打的,又是如何配合的,是谁进了球,谁犯了规。蓝牙耳机里传来篮球鞋与地板摩擦而发出的剧烈而尖锐的嚓声,他放下手机,十指深深地插入发间,低垂的脸上眼眸紧闭。
他太想安问能发出声音,又太怕沈喻告诉他,这种心理疾病他也无能为力,安问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在赛末的持球绝杀,球投出,砸上篮筐,明明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的胜利飞走,从此以后每个夜晚,他心里都会想,“原本是可以的”,但球赛可以重来,这个联赛输了,还有那个联赛能胜利,人生却不能。
一个半小时后,沈喻出来,吩咐助理在十分钟后唤醒安问。
任延瞬时而起,双目紧紧锁着这位年轻的心理医生,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他不出声,等着沈喻的宣判。
沈喻对他颔首“我们有个户外小花园,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那边晒晒太阳。”他礼貌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因为现在刚好到我每天晒太阳的时间了。”
任延跟着他的脚步,推开玻璃门时,深秋的阳光洒下,令人身体涌上暖意。
“他很坦诚,过程很顺利,或者说,他身上其实没有什么一定要保护的秘密。”沈喻摸出打火机和烟盒“介意么”
“请便。”
沈喻点点头,用黄铜针破开烟管,继而在里面塞入沉香条,“我之前担忧过的童年创伤,惊吓,比如性侵扰、绑架、目睹什么恐怖的事件而被威胁,这些都不存在。他在福利院的生活虽然孤单贫穷,但并非痛苦,也不是说不快乐,我想这点你跟他相处时也能感觉到的,真正的童年不快乐的人,不会像他现在这样正常,或者说健全。”
沈喻顿了顿,“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他的童年始终有两件事在支撑他,这两件事,他没有把他们当作磨难,或者不幸,而是一种考验,所以他沉默地、坚韧地守着。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心境当然就不同。你觉得老天刁难你,你就会怨老天,你要觉得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就会有有”
沈喻挠了挠脸,一时词穷“对,盼头”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用脑过度。”
“哪两件事”
“你应该能猜到。”
答案呼之欲出,但任延呼吸了一下才说出口“等我,和等他妈妈”
“是。这两件事,是他的精神基石。”
任延没说话,沈喻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惊讶一个五岁的小孩,把等待邻居家的哥哥当成执念。”
“已经惊讶过了。”任延平静地说,“我看过他的日记。”
沈喻笑了笑“所以你现在完全接受了自己身上的使命。小孩子的精神世界是很奇妙的,不需要很多逻辑,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很多时候,现实的逻辑是一种规训,教育我们不再天真,或者放弃侥幸,美其名曰长大懂事,其实挺无聊的。他觉得要等你和妈妈,所以对自己生活条件的天翻地覆,都很宽容地置之不理,但”
沈喻停顿,任延的呼吸也跟着停顿,等待他“但是”后面的转折。
“但问题也就是出在这里。”
任延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两年的等待没有结果,潜意识的焦虑蔓延,他心里渐渐种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是一个赌,后来变成一个条件、一捆绳索,把他捆住了,这个条件
是”
沈喻深深地看着他“只要我不说话,妈妈和任延就会回来找我。”
“只要我不说话”任延下意识地重复,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