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纨之在越宅的绣楼醒来,凭栏远眺。
遥岑寸碧,烟岚云岫,山河如此辽阔。
她从此可不再受人所困,自由自在。
下边映柳与越公说话的声音由远而近。
不多会,穿着鹅黄间色裙的映柳就挎着竹篮,眉飞色舞地边比划边说话,旁边越公满脸慈爱地看着她点头回应,两人愈发像是一对真正的祖孙。
“女郎”映柳走近绣楼,一伸胳膊,把提篮里的东西给她瞧,“看我们买到了什么是护生草我刚跟阿翁说,包成馄饨女郎最喜欢吃了”
越公虽知道她们的身份,但还是接纳了她们,所以映柳一直都管他叫阿翁。
罗纨之扶住木栏,低头笑着道“好啊,我好久没有吃了”
是好久了。
上一回吃的时候,还在戈阳。
孙媪包了一大盆,她们四人吃了个饱。
月娘怪孙媪惯着孩子,不该做这么多,撑得慌。孙媪乐呵呵笑道诶想吃就吃,谁知道吃了这次还有没有下次呢
对月娘而言,真没有下一次了。
吉昌县城不大,民风淳朴,邻里皆为近朋。越老与其“外孙女”在谢家坞堡中的坚持力争,迫杀督官,为众多备受欺压的役夫争取来应有待遇一事广为流传。
冷清许久的越家门庭重新热闹起来,时不时有人上门送上一筐鸡蛋、一提花板肉等微薄又质朴的礼物感谢。
几日后,罗纨之带着映柳去看望井生。
墓地在一小山丘上,这里还是越公早年富裕时自掏腰包修建了青石山路,即便下雨,也不会一路泥泞。
罗纨之和映柳在井生墓前放上了一大碗麦饭,里面有豆、有鱼鲊。
映柳感慨道“井生的愿望只有一碗麦饭而已,生前却也难以实现,这太可怜了,但愿来世,他能做个吃饱喝足的小儿郎。”
罗纨之相信,假以时日井生也能把自己过好,只是这世道没有给他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和时间。
而人总会在现世不顺的时候将满腔希望寄托来世。可来世父母不同、经历不一,记忆不在,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望着井生的墓,罗纨之还是由衷希望道“会的。”
鸟啼婉转,春光明媚。
前来祭拜的人陆续出现在山上,有些人认出罗纨之,还会过来拜见她。
罗纨之受宠若惊,一一回礼。
“月大家安好,托您的福,我一家老小感激不尽。”
“叟言重了,这都是大家齐心合力的功劳。”
罗纨之不敢居功。
若非役夫们积怨已久,又群龙无首,没能找到适当的途径和机会,仅凭她一女郎,孤掌难鸣,也很难向显赫的世家施加压力,达成谈判。
莫怪乎书上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
而这些世家虽看着不在乎百姓,但是他们门下也养着许许多多部曲、徒附、奴隶、以及门生故吏,他们以家族为纽带,结成了一个不亚于小国的群体,休戚以共。
“月大家可知道,那谢家郎君几日前已经折返回建康去了。”
罗纨之一愣,摇了摇头。
她刻意没有去打听谢二郎的动向,身边的人自然也不会对她提起。
说话人身后有一扛着锄头的中年人经过,插嘴道“那必须得回去,建康乱咯,乱得一塌糊涂,这谢家二郎可是谢家的宗子,少不得去帮助他们谢家家主稳定局势”
“建康怎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