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农村出来的小孩儿,都十七八,知道啥啊可组织上关心咱啊。每到礼拜天,厂里的那些老大姐们,就主动到我们这些单身宿舍里来,看我们被子还能不能盖,衣服还能不能穿帮着我们缝补衣裳,教我们缝被子。生活上哪里有困难,都有人教,有人帮忙。
你要是感冒发烧了,工会主动派人过来,带你去看病,照顾你的生活,把药和水给你端到床头上。
师傅们家里吃好的,总忘不了我们这些徒弟,把我们喊到家里一起吃。
那时候啊,整个矿机就跟一个大家庭一样,让所有人都感到温暖,见了谁都跟见了亲人一样。
你爹老厂长,那就更没得说,就跟我们所有人的父亲一样。
记得有一年,单身宿舍里闹臭虫,咬的大家睡不着觉。老厂长亲自带着干部们过来,挨间宿舍地查看。
我啊,至今还记得老厂长当时说的话。他问干部们,假如你们自家的孩子也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让臭虫咬的满身是疙瘩,你们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老厂长亲自住在单身宿舍里,跟爱卫会的干部说,只要单身宿舍里还有一个臭虫,还有一个青年工人挨臭虫咬,他就不回家
没出三天,单身宿舍里就一个臭虫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就又叹息一声说:“有你爹这样的干部,大家才能挺过那个艰难的时代,才会有今天呀可是你看看现在我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愿意管自己的爹呀,别人就更指望不上了
要不是你们两口子过来,说实话,就现在这个样子,我是真觉得活着也没啥意思,倒不如死了,两眼一闭,啥都看不见,啥都不知道的好”
姚远还真就无话可说。这不单单是人老了的怀旧。
抗抗是对那个燃情岁月有着深刻记忆的,在她的心里,恐怕也有对那个岁月的留恋。所以,她想着做些什么,来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兴许,这就是她投入了全部热情,用来做这个慈善事业的初衷罢
姚远只好空洞无物地说些宽慰的话来安抚老爷子,顺便瞅机会转了话题,再说些别的,老爷子感兴趣的话题。
中午在张大爷家里吃过了饭,姚远又带着周朝阳去了在市里的养老院。
与去张大爷家比起来,周朝阳倒更愿意来这里,这里活轻快呀,顶多就是推着腿脚不利落的老人们出来晒太阳,大家聚在一起,说些闲话。
和老人们一起聊天的时候,周朝阳就发现,姚远口才极好,而且知识面比较开阔,不管老人们聊什么,他都有话题和老人们讲。
张建国的母亲,也在这家养老院里,姚远对待她和对待其他老人没什么不同,甚至更亲切一些,喊她“张婶儿”。
周朝阳没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怕张建国母亲问起张建国。但他还是故意和老太太在一起,试图了解一些姚远和张家过去的一些恩怨。
老人得过脑中风,似乎有些痴呆,也许是不愿意提起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故意回避这个话题。
她已经好多年没见到张建国,似乎把这个儿子给忘记了。对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儿子张建军,也不愿意多说。但她对姚远极好,一口一个“大傻”地喊他,拿他跟自己的儿子一般。
下午的时候,大橘子过来看她。她对大橘子的态度,宛如看见了闺女,埋怨大橘子总是不来看她,说服务员态度不好。
老人到了这个岁数,有时候表现的当真就跟孩子一般。
在周朝阳看来,这里的服务员都是很有耐心的,总是不厌其烦地跟老人们解释各种事情,却也总是不能完全让老人们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