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日, 周日,下午七点。
这个时间段的太阳仍然很刺眼,好歹不像早先那么毒辣了, 下午时清清静静的李家屯小区内, 不少居民吃过了晚饭下楼来迎着夕阳遛弯,原先的空旷地带响起了孩子玩闹发出的尖叫声。
李俊豪的母亲, 今年已经七十出头的王六妹, 在伺候儿子吃了晚饭、洗了碗筷后,也揣了一兜瓜子下到一楼,和住在同单元的老人坐在单元楼门口聊天摆白。
这个单元楼里住的十四家人, 有八家和王六妹夫家是亲属;除了就住在自家对门的二儿子外, 四楼住着王六妹大伯子家的两个堂侄子,二楼住着王六妹三叔家的儿女, 一楼住的是王六妹的大伯子和三叔。
王六妹夫家的男人死得早, 或者说李家屯的男丁,长寿的不多, 王六妹的丈夫十来年前就去世了,大伯子走在她丈夫前头, 三叔多熬了几年,也是在18年前后就没了。
以前王六妹懒得想这些, 她那个男人生前对她也没多好,男人去后她只用服侍两个儿子, 日子反而比以前好过了不少,至于大伯子和三叔, 本来也没多亲近,死了也就死了。
但现在自家的二儿子眼看着一天比一天不好了,王六妹的心头便日渐焦灼起来老头子好歹还熬到快六十才断气呢, 她二儿子李俊杰才四十多,都没来得及生孩子,怎么就这么快不行了呢
和两个妯娌碰到面,王六妹就忍不住长吁短叹,埋怨她自己命苦,大儿子坐牢去了多年见不着,小儿子不成器到现在都没成家,唯一好点的老二,娶了个懒媳妇就不说了,孩子都还没生,怎么就病得下不来床了呢
两个妯娌家里的情况也没比王六妹家里好多少,也跟着一起唉声叹气。
三个老太太在这里感叹命不好,旁边住在六楼的李老四听得白眼直翻,在台阶上磕了下烟斗,背着手上楼去了。
李家屯的人都姓李,都沾亲带故,这个李老四,要按辈分算的话和这妯娌三个的公公是一个辈分,王六妹要喊他一句四叔,王六妹的儿子李俊豪要喊他一句四叔爷。
不过现在的人没以前那么在乎辈分了,王六妹反正是不咋看得起这个老鳏夫的,她的两个儿子见到李老四也从来不会喊人。
李老四一走,刚才还感叹自家命苦的妯娌三个就说起了这个老者的不是,连早年间门李老四娶媳妇的时候摆的酒太寒碜都拿出来说事,李老四在他媳妇死的时候哭得不像个爷们之类的事儿更是翻来覆去地讲个没完。
旗袍妇女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走进来时,就正好听到这三个挡在单元楼楼梯口的老妇女在哪里数落李老四。
相比起满脸褶子的三妯娌,旗袍妇女虽然也上年纪了,但脸上要光滑得多,就是脸色不太好,白惨惨的,像是常年不见天日一样。
手上还拿着副鞋垫的旗袍妇女笑盈盈地站在楼道口,微微低头,看着这三个长舌老妇。
王六妹和她的两个妯娌似乎察觉不到旗袍妇女那看笑话般的视线,仍然在唾沫横飞地嘲笑着李老四那个死了媳妇就没能力再娶、到现在都还是孤家寡人的老鳏夫哪怕她们的儿子不是死了就是坐过牢或是在坐牢,对她们也并没多孝顺、全靠政府发的低保养活一大家子,但有儿子傍身的她们对着没儿子的同龄人就是能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旗袍妇女貌似很愿意听这些,甚至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听着妯娌三个说话。
直到西斜的日头落下,晚风刮得身上有点凉了,嘲笑够了他人的三妯娌才意犹未尽地散伙,各自上楼回家。
旗袍妇女也跟着上了楼。
王六妹住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