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冷冷瞥视他一眼,率步走上龙座前的墀阶,拂长裾转身,凤髻雍仪,居高临下“江老谪居江左一年余,连宫里的规矩都忘了,见到本宫,不知行礼吗”
江琮见公主面色阴沉,目光闪了一闪,撩袍下拜“草民见过大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草民有一紧急之事,请求见陛下。”
“本宫知道,不就是要弹劾梅阁老吗”宣明珠笑道,“你说人证物证俱在,人在哪里,物又在哪里不必劳烦陛下,本宫先帮你断一断。”
江琮闻言吃惊,左右观顾,才发现御前并无他熟悉的面孔,皆为大长公主的侍从。
联想到方才入宫这一路,他看见神策军似在调兵,江琮后背一寒,心道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他抬头高声道“陛下何在草民要求见陛下,大晋祖训后宫不得干政,此非大长公主应当过问的。”
宣明珠心烦已极,心里记挂着里头,没功夫与他绊嘴皮子,“本宫再问一遍,你为何捏造子虚乌有之事陷害梅阁老,何人指使的你,你所谓人证物证,现在何处”
江琮闭口不答,老神在在地阖起了眼,仿佛陛下不至,他便要一直跪下去。
宣明珠见状,忍气道了声好,“来人,把江琮带下去关到西抱厦,不许任何人与他接触。”
她淡漠地瞥他一眼,“你不是要等陛下吗,那就请江阁老好生等着吧。
江琮骤然睁目,他没想到大长公主竟然真敢代替皇帝发号施令,不等张口,已被入殿的神策军捂嘴带了下去。
大殿顷刻静了,宣明珠站在高高的墀阶上,缄默阵,转眸望向殿外的澄澹高空,心中默念长生,你快回来吧。
每到这种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也需要一一个人支撑。十五年前母亲患病时是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可赐儿的病若果真是血枯症,当初父亲没能为母后治愈,九叔天资神颖也配不出药方,天下名医对此都束手无策,即便梅长生回来了,又岂能起死回生
宣明珠不敢继续深想下去,抬指抹干眼角,摆驾回到两仪殿,皇帝依旧未转醒。
她便与皇后轮流守着。
一直到掌灯时分,榻上身着黄绸中衣的少年睫毛动了一下,幽幽睁眼,未等开口,先轻弱地咳嗽了一声。
“陛下你醒了”墨皇后第一个发现,连忙俯身握住他的手,一双盈盈的水眸紧紧凝望他。
宣明珠正在罩榻子外倚案假寐,闻声立时清醒过来,走进去见皇帝那双清澈茫然的眼睛,她的眼圈便红了,放轻声问“陛下,你身上感觉如何”
“有些,没力气。”宣长赐怔怔地看着室内烛光,他记得,他之前正在御书案批折子的,中午还准备和皇姑姑一起饮酒赏菊来着“朕,怎么了”
他的嘴角发干,墨皇后踅身倒来茶水,将他扶坐在引枕上为他润喉,垂睫嗫嚅了几下唇角,没能出声。
宣长赐缓缓歪头瞧着她,瞧下了墨氏的一行泪。他目光静,有了些预感,却是温柔地抬手为她擦泪,“皇姑姑还在呢,当心叫姑姑笑话了去。
他转向宣明珠,“我这副身子到底怎么了,皇姑姑,您说吧。”
少年的目光很镇静,带有天潢血胤与生俱来的威仪。宣明珠目光与他相接,心想,他是她嫡亲的侄儿,却也是年轻的天子,不当受欺瞒。
隔着半晌,宣明珠终于缓着声道“赐儿,太医之前为你号脉,推断你也许患上了,血枯症一不过还未最终确定,或许只是误诊,还需服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