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并没有离开很远,叶荣秋很快就找到了他。他又回到了团部,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屋子里。叶荣秋站在屋外,看着昏暗的房间里吞云吐雾的身影,心刺痛了一下,然后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把门锁上。
黑狗掐掉了烟头,像孩子索求母亲的怀抱一样向叶荣秋张开了手臂。叶荣秋难过地无法呼吸,走上前搂住黑狗,黑狗趴倒在他的腿上。
“我说我每一次都是身不由己,你信吗”黑狗轻声道。
这也是叶荣秋第一次看到黑狗如此脆弱的样子。
“我信。”他轻轻抚摸着黑狗的头发。他知道的,其实黑狗这几年经历的事情比他所能想象的更多。所以那个时候在山上,黑狗说尽了难听的话,只是想让叶荣秋骂他。只有骂他,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我不晓得咋能做到更好了。他没有说错,我的确害了许多人。有的时候,鬼子要杀个人,我就上去砍了那个人的手,鬼子就把他放了。有些人,鬼子一定要杀,已经逃不了了,我就盯着这些人杀,我杀了他们,鬼子就相信我。”说到这里,黑狗有些哽咽了。
叶荣秋弯下腰,用力抱住黑狗。
“有一次我发现一个地下党想做汉奸,他知道党里很多事,如果让他给鬼子通风报信,会死很多人我想了很久,是告发他,让别个去处理,还是最后,我亲手杀了他,他叛变的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我不晓得我做的对不对,我我不晓得。”
叶荣秋知道的,黑狗做的都是对的。至少他这么相信。很可惜,人不是机器,不能够冰冷机械地计算利益得失,然后得出一个对或错的评判。每个人,都只愿意看见自己想看的那些东西,将它放大,却忽略其他。就连黑狗自己,也是这样。他记得自己身不由己的那些事,却看不见自己付出的那些。他必须永远,永远地做更多的事,才能换得片刻心安。
因此叶荣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听着。这些话,黑狗真的憋在心里太久了,他不能跟所有误解他仇视他的人解释,就只能对不计条件相信他的叶荣秋诉说。尽管他说再多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说出来之后,至少他能好过一点。
很久之后,黑狗安静了下来。
叶荣秋不住亲吻着他的鬓角眉梢,黑狗突然问道“你想咋个处理邱进步”
叶荣秋摇头“我不管他,谁爱管谁管。”
黑狗微微笑了笑“你啊你现在是政委了,以后还会做得更大更好,你要管的人越来越多,你可能还会带兵打仗,你都打算这样”
叶荣秋摇头“不会。我不想管别人,我也管不来。”他现在才知道,黄暮只让他担个虚职,除了兵工厂的事什么都不让他管是多么正确的事。这几天下来,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整治部队的纪律,都让他觉得无力和疲惫。他根本不是这块料。
叶荣秋问道“那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黑狗苦笑“如果我能活到战争结束”
叶荣秋猛地收紧手臂,用力抱着他,赌气道“不许你说这种话”
黑狗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好。打完仗,我就回来。”
叶荣秋说“你是个大英雄。”
“我不做英雄。”黑狗说,“打完仗,我也该走了,我不想继续留在部队里。我身上污点太多了,他们大概也不晓得拿我怎么办。”
叶荣秋用力点头“我也不留了打完仗,我们一起走,回重庆去,先去看我哥,给我爹和娥娘扫墓,然后找个地方住下,我们两个住一起,你喜欢住城里还是住乡下都可以,我听你的。”
“住城里吧。”黑